孟琪雅心里有点酸楚,真是可怜。
“你的考虑都是正确的,不过,你的手段我不敢恭维。”
薄云慢慢切剩下的一小块牛排:“我知道,所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都是我活该。我只求快点毕业,找份好工作,然后……”
“然后,甩掉致远。你不过是在利用他的善良和慷慨,熬过这几年最困难的时间。”
薄云咬咬牙,孟琪雅的话好似手术刀,要剖开她天真纯洁的皮囊,强迫她坦承自己丑恶的灵魂。
“琪雅姐,我感激宁总对我的帮助,真心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迟早会离开他,但不会忘记他。”
孟琪雅不再多说,和薄云聊些闲话。
吃过饭,孟琪雅问:“你想去哪儿?回别墅?”
“我……我想回我家看看,有阵子没回家了。”
“我送你。”不由分说,孟琪雅把车子开到六中家属区,轻车熟路。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
孟琪雅淡淡一笑:“我记忆力超群,小时候来过的地方,何况又是N市老牌名校,怎么会忘记?”
在楼下停车,孟琪雅的手闲闲地搭在方向盘上:“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啊?可是,我家很简陋……”
“不至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吧?”孟琪雅已经下车,锁门。薄云只得硬着头皮带孟琪雅上楼,五层楼爬上去,孟琪雅一直皱眉,好老的楼,墙壁上还有裂缝,楼梯被磨出坑来。
防盗门是新装的,但被贴满大小广告和水电费单子,乱七八糟。
“请进!”薄云在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孟琪雅才不愿穿别人穿过的鞋子。
“就这样吧,我看看就走。”
薄云忙拿抹布把沙发上的浮灰擦擦干净,请孟琪雅坐。人造革的沙发已经陈旧不堪,露出龟裂纹,搭着手工钩织的装饰罩布。地面还是水泥的,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已经磨出坑坑洼洼的地方,颜色也有些深深浅浅的不均匀。孟琪雅心想,连地毯都不铺一块吗?这么丑陋的地板能忍受天天看见?
薄云忙着去烧水泡茶,幸好还有从前薄枫的学生送的好茶叶,否则真是连待客都没辙了。
“不好意思琪雅姐,我有很久没回家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喝杯茶吧。”
大夏天的,滚烫热茶端上来,没有成套茶具,就是直接泡在玻璃杯里,叫人怎么喝?但孟琪雅很给面子,微微弯腰致谢,心里却想,这茶叶是极好的正山小种,却这么个喝法,暴殄天物。
她环视四周,看见薄枫的一张照片放在钢琴上面,琴被暗红天鹅绒罩布遮着,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薄枫在家的时候还是特别爱干净,也尽力布置家居,到处可见她的手工活儿,比如这块罩布的四角就是她手工做的刺绣,缝缀流苏。
孟琪雅拿起照片:“这是你母亲?”照片里薄枫穿着一条水绿色纱裙,坐在钢琴跟前,一双杏眼水波盈盈,显得温婉多情。
“对,是学校有一次文艺演出,我妈当伴奏的时候拍的。”
“你母亲长得很美。”
薄云微笑说:“是啊,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
“她结过婚吗?”
“没有。”
孟琪雅咯咯笑:“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薄云靠在钢琴上,一脸难堪,但是,在孟琪雅面前,她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小时候,每次我哭着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送,我们家没有爸爸。妈妈就哄我说,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家。再大一点,妈妈就说爸爸已经去世,在我出生之前。等我到了懂事的年纪,我才明白,我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女。爸爸不是在远方,也不是死了,而是不能说出口的丑闻。因为,我们家没有任何有关父亲的蛛丝马迹,没有照片也没有信件,也从没去拜祭过所谓去世的父亲。只有一个解释,妈妈她不能说出来,我是谁的女儿。或者,她自己都不知道谁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