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死后,宁迦就把最后一个蓝字去掉了。
没拥有血缘这个牢固纽扣的人总会格外在意一些细节,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是两个字,就她三个字,看起来像外人。
宁冕说她没事找事,与其惦记那个破名字不如好好想想未成年死了妈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他今年十七,还差三个月成年。而宁迦今年十岁,刚上小学四年级。
宁迦不知道为什么宁冕会这么冷漠,在听到宁筝的死讯时眼泪都没掉一滴。
她在手术室门口都要哭昏过去了,宁冕还有力气去跟肇事者要赔偿金,吊儿郎当地指着她说叔叔这儿还有个只会哭的小鬼,这点钱给她买纸擦眼泪都不够。
回家路上宁迦骂他没良心。
宁冕弹了下宁迦的头,没收力道,她额前很快就红了一片。
“我要真没良心,你现在就得去天桥底下乞讨。瘦成这样,路人看了都会多给你扔俩钢蹦。”
宁迦揉着额头,闷声道:“乞讨都比跟着你好。”
“把手撒开再说这话。”
宁冕微微抬起手,袖口处被她紧紧攥着,甩都甩不开。
宁筝的骨灰盒被宁冕拿回来锁在柜子里。
宁迦:“不下葬吗?”
宁冕:“买不起地,先这样放着吧。”
宁冕申请了退学,老师来家里劝他,说高三了再熬熬怎么也得把高中读完。
当时宁迦刚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听到宁冕说:“我可以靠卖苦力赚钱,我妹不行,她——”
他说完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迦,止住话,叫她把书包放下去洗手吃饭。
老师走后,宁迦扒着碗里那块被烧焦的肉,问:“你不上学了吗?”
宁冕睨了她一眼,“我的事你少管。”
我的事你少管。
宁冕总是这样对她说,无论是十岁还是二十五岁,他始终都没把宁迦看成一个能独立思考,有自己思想的人。
他心里总觉得宁迦还小,觉得她是那个站在橱窗前望着提拉米苏流口水的小鬼。
忘了如今二十五岁的宁迦有着份体面高薪的正经工作,能把提拉米苏吃到吐,不再是会缠着他买蛋糕的小孩。
宁迦现在很有钱,有钱到能捏着张银行卡拍在宁冕脸上,说:“这张卡里有十万,宁老板,够买你一晚吗?”
(三)
宁迦在包厢里待了半小时,不要钱似的开了一箱又一箱的酒。她只喝了几口,然后把酒倒给点来的男模,等男模喝倒后,她又点一个继续喝。
经理知道宁迦跟自家老板关系匪浅,早早就给宁冕发了消息告知这边的情况。
宁冕来得很快。
他是从健身房直接过来的,宁迦一眼就瞥见了黑色无袖背心底下鼓起的胸肌。可惜他套了件外套,看不见手臂肌肉线条,但她觉得肯定要比自己公司里那群疏于锻炼的社畜要好。
起初宁冕只是过来拿掉了她手中的酒,赶走了她身边的男模,然后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宁冕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笑起来也盖不住那股子痞气。靠着那双凌厉的眉眼在断桥底下被高老大一眼相中,之后便毫无愧疚地甩掉宁迦这个拖油瓶,成了今天的宁老板。
他面无表情时或许能唬住其他豺狼虎豹,但吓不住宁迦。宁冕对她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摆出一副离我远点的姿态,宁迦已经看惯了。
“宁老板也想来一起喝吗?”
宁迦扬着下巴,脸上的妆很浓,也很漂亮,把她五官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精致的妆,打理过的栗色卷发,颈上的项链吊坠垂在微露出的乳沟里。明明还是跟豆芽菜时期一样烦人,为什么身上会散发出愈来愈成熟的女性气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