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席德做出前往卡拉迪亚劫掠决定的正是冈定,当时的他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威势,只不过是个在卡拉迪亚北方沿海长大的诺德后裔,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父母各有一半的诺德血统,到他这两代人在卡拉迪亚受尽歧视,他八岁就跟随父亲在卡拉克里亚西南的窝车则湾入口北侧隶属欧达桑郡桑恩家族的造船厂帮工,可学徒多年却迟迟无法出师,因为他的诺德血统,当地行会不给予他认可,只是将他打发到商船上做随船木工。但也正因为这样,只不过两三年时间,他就随商船跑遍了北方各处港口,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起,他胸中就生出一种生来属于海上的感觉。不甘人下的他带着一块磁石和自制的罗盘,靠着从父母那学会的诺德语加入了一支诺德船队逃到亚穆拿,在商船上他的领航水准便得到赏识,随后被推荐给了在亚穆拿颇有威望的首领席德。
数十艘船只浩浩荡荡的启航,结果船只回来了大半,人员却不足去时的半数,布瑞特米热之战中亲自断后的席德因为伤势恶化,返航时死在了海上。不过劫掠虽然失败,却没能妨碍冈定作为这次行动的领航员打响名声,此后前往卡拉迪亚的诺德人,多慕名来邀他同行。可他又不会分身术,于是各家海寇、商帮渐渐习惯由他居中联络,在每年开春后约定好时间一同出海。如此几遭之后,他在海寇联盟中威望日盛,并渐渐凭借声望成为联盟内部的矛盾调解人,加上他每次抢掠总是勇于先登,崇拜勇士的诺德人又恰恰吃这一套,他在出海的诺德人当中可谓一呼百应。亚穆拿本土的诺德各部首领都对他极为忌惮,他却深深鄙视那些鼠目寸光的诺德领主,因为他从未将那冰雪之地当成目标,他从决定逃去亚穆拿的那一刻起,就图谋在卡拉迪亚建立属于他的帝国,他只不过将亚穆拿当作绝佳的兵员来源。
罗洛在父亲席德死后只分得一小块土地,因为他是妾侍所生的庶长子,虽有继承权,但大部分家产却是由他那嫡出的兄弟继承。他当时才十一岁,两兄弟尚且年幼,毫无声望可言,新任首领为收买人心,于是善待两人以稳固统治。可随着岁月流逝,罗洛和他的兄弟成年后在部族中以勇力著称,那首领却日益老迈,深感这两兄弟的威胁,多次针对并打压。为免遭其毒手,两人不得不寻求出路,上了诺德各部首领黑名单的冈定恰在这时派手下联络了两人,作为前首领席德之子,再加上个人的强壮勇武,两兄弟在年轻一代诺德人中有着不小的号召力。罗洛虽然继承财产很少,但却与嫡母所出的兄弟感情深厚,常常受到其接济,反而在贫寒的生活中养成了沉稳、坚毅、审慎的品性。他并未回应冈定的邀请,他的兄弟也看出了冈定的目的,并没有在冈定的蛊惑下去挑战首领之位。两兄弟在部族的年轻人里虽小有名气,可这些人在部族中都没什么实权,再者两人的父亲席德死去多年,老人中留下的又能有几分情分?于是罗洛那暗藏野心的兄弟煽动了一群年轻人跟随并加入了冈定的队伍,他为免遭牵连被为儿子铺路的年老首领暗算,无奈之下只好举家迁往卡拉迪亚。
也就是说,如果忽略掉弗莱特的穿越客身份,临时组队的五人中,其他四个人全都各有来头。就连看似普通猎户家次子的“小山”,其父蒙顿在携家带口流落禅达前,曾是维吉亚人首领瓦尔迪斯拉夫的近卫武士。从夏洛奈迁至卡拉迪亚的维吉亚人,与老阿拉西斯一样,因为五十多年前那场北征中立下的功劳,只不过他们加入的是波拉克尼亚诸侯一方,不仅得到土地封赏有了安身之地,更成为波拉克尼亚诸侯眼中听话好使的得力佣兵。这些雪原诸侯为了招揽维吉亚人,使出了联姻这个在贵族阶层滥大街的招数,由上至下的相互通婚加深了双方之间的羁绊,但也从内部分化了维吉亚人。
维吉亚人各部族之间虽泾渭分明,但实际上却都沾亲带故,北征结束后,在获封土地的维吉亚人首领雅姆斯拉夫的传讯邀请下,大批生活窘困的维吉亚人翻过艾斯伯格山脉前来卡拉迪亚投奔他这个“远亲”。但这其实是出自波拉克尼亚诸侯的默许,目的是在战争后诸侯实力大损的情形下,借助维吉亚人的力量来抗衡王权向雪原渗透。人在吃不上饭的时候,除了想法子吃饱外,再不会有别的心思,可一旦生活稳定了,心思也就多了。尤其是与波拉克尼亚人的通婚,雪原上的这些诸侯虽然反抗王权时能联合到一起,但事后却又恢复常态,同在北地这么多年,各个家族之间的“旧账”多了去了。何况战事是以波拉克尼亚诸侯联军吃闷亏告终,内部对战败原因互相推诿扯皮,可谓是旧怨之上再生新恨,短暂联合过后又变得四分五裂。与之通婚的维吉亚人也受到波及,内部因对波拉克尼亚贵族不同派系的支持,生出了分裂的趋势。而在雅姆斯拉夫死后,按照维吉亚人的传统,他的土地、财产被平分给了两个儿子,但作为从属于库丹伯爵胡当家族的附庸,每当服从义务响应召唤出战时,维吉亚部族军队的指挥官却是由其长子瓦尔迪斯拉夫担任。
1246年,芮尔典国王伊斯特瑞奇在历时一年多时间的“草原征伐”结束后(芮尔典军队根本没有进入乌鲁恩草原作战,仅仅是在东斯瓦迪亚边界与库吉特军队对峙,实际上伊斯特瑞奇是通过军事巡行来压服不稳的东斯瓦迪亚贵族),与已经完全占据乌鲁恩草原的库吉特可汗杰拉克“默契的停战”,托着病体赶回西斯瓦迪亚的王室直属领地收拾其它烂摊子,但库吉特人在卡拉迪亚燃起的战火并未就此熄灭。杰拉克可汗在完成初步的军事改革后,急需一场胜利来平息麾下贵族们质疑的声音,早先对芮尔典王国战事中降服的马勒格堡的格尔德家族摇身一变成为“带路党”,恢复对庞图斯山脉三堡垒中萨吉彻堡和勒拉格堡的控制便被提上了日程。这两座城堡分别是艾车莫尔地区和图尔布克地区北部越过庞图斯山脉通往波拉克尼亚地区的重要关口,卡拉德帝国灭亡后虽然曾一度被废弃而人烟稀少,但在维吉亚人大举迁徙后,经过库丹的胡当家族的一番经营,已经借助维吉亚人的势力重新控制了这两处关隘,并在山脉北麓开辟出聚落。
统治库丹的胡当家族治下由于大量维吉亚人的迁入,境内人口种族比例差距的缩小使库丹伯爵感到了深深的压力。可近半个世纪以来当地贵族与维吉亚贵族的相互通婚,使得双方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维吉亚人在当地早已扎稳了根基。整个波拉克河上游两岸,遍布着维吉亚人的定居点,已经呈现出尾大不掉之势。昔年卡洛曼六世北征时,加入波拉克尼亚联军抗衡王权,近五十年过去后,波拉克尼亚联军中还在世的诸侯仅存库丹的恩斯特。胡当一人,当时富有冲力的青年领主此时已近八十高龄。不过老恩斯特虽然尚据伯爵之位,但领地内一切事务都已在二十年前交由儿孙打理,他本人则以精力不济为名闲居幕后,不过每逢难以抉择的大事,尤其是与维吉亚人相关的事务,他的长子小恩斯特(六十多岁)仍会向他咨询。维吉亚人能在卡拉迪亚落脚,与老恩斯特早年间的拉拢、扶持脱不开关系,如今维吉亚人以库丹为中心,散布大半个波拉克尼亚地区。作为雅姆斯拉夫的封君,胡当家族在名义上等同于北地维吉亚人的“宗主”,但在实力对比上却早已远远不及,双方以后的关系又该何去何从?
与库吉特人的战事爆发后,雅姆斯拉夫的两个儿子随即接到胡当家族的动员令,书面说法是维吉亚人感念胡当家族赐予土地(以及与芮尔典人一样的合法权益)的情分群起响应。但实际上维系双方不过是封建契约罢了,胡当家族大力扶植维吉亚人定居,维吉亚人则必须提供约定数额、质量的兵役作为回报。维吉亚人想要取得合法居留在卡拉迪亚的权力,却又没有掀桌子自己开局坐庄的实力,自然只能一切照规矩来逐步融入卡拉迪亚,而不是像库吉特人一样前前后后数十万的游牧部族强力楔入,犹如蝗灾过境般横扫一切。除最早赐予定居的位于波拉克河上游的阿斯卢姆郡外,不断从夏洛奈迁来的维吉亚移民已经沿波拉克河两岸建立了无数聚落,库吉特人疑似越过庞图斯山脉向北扩张的举动无疑是虎口夺食。在夏洛奈本土难以忍受王公贵族剥削的维吉亚人,好不容易迁徙到卡拉迪亚取得安居的土地,为了生存根本自然要和侵占他们生存空间的库吉特人死磕到底,纯粹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利益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