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哈瑞克的宅邸。
“头儿,我们仔细勘查了袭击地点,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线索,脚印太过驳杂,但确实是海盗无疑,那是只有诺德人高大的身形才能留下的脚印。袭击者非常嚣张,他们在补刀过后甚至回收了箭矢,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一般。”罗尔夫带人勘查回来后未作休息,直接赶来禀报。
“这些袭击者能偷渡过码头,但却选择袭击身无余财的民兵,他们一定是想要隐藏什么,只是幸存者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看到哈瑞克没有说话,马拉凯重新提起了之前的判断。
“不,这是试探,海盗们异常的活动肯定是在蓄谋着什么,但我们却无从得知,太被动了。”哈瑞克出声道。
“我们需要向议会申请支援,头儿。”罗尔夫建议道。
“呵呵,不必了,禅达每年的军事款项早早就被那些议员们瓜分了,用来供养他们的私人护卫,而码头那些石质的货仓是他们最紧要的地方,海盗们想打码头的主意只能自讨苦吃。那些死者都收殓了吗?”哈瑞克说着话锋一转问到了死去的民兵。
“是的,头儿,因为大车在草滩里行动不便,多花了些工夫,才耽搁到现在。”罗尔夫缓缓的回道,他和马拉凯有些伤感,毕竟那些死去的面孔他们前几天还曾带过。
“振作起来,虽然禅达遭受侵犯,那些利益受损的议员们会集合护卫守备城镇和码头,但却不会顾及城外平民的死活,我们将是守卫他们的最后屏障。”哈瑞克鼓舞着有些情绪低落的属下。
“是,头儿。”“是。”罗尔夫和马拉凯齐声利落的应道。在两人的心目中,他们一直视哈瑞克为偶像。
哈瑞克出身行伍,早年以佣兵的身份混迹于禅达的竞技场,多次在比斗中赢得冠军,老阿拉西斯伯爵赏识他,提拔他进入城镇守卫做了军士。哈瑞克很感激,在剿捕盗匪的作战中总是身先士卒,屡立功勋却也多次负伤,老伯爵将他叫去:“你的确很棒,但并非大陆上最厉害的,你可以变得更优秀。”这之后哈瑞克作为卫士跟在老伯爵身边,学会了阅读、书写,合理的运用战术,统领部下,直到老伯爵认为对他的历练已经足够,任命他为治安官去独当一面。这样的经历让哈瑞克成为了竞技场里年轻斗士们崇拜的对象。
禅达中心的石堡,因为最初的军事目的修建在地形最高处,城堡石墙将之圈了起来,青色的石料在暮色下看上去黑漆漆的,只有塔楼和大门处的几点火光摇曳着,在繁荣的城镇中显得有些冷清。
领主卧室内,阿拉西斯二世正对着宠臣杰斯特大发雷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作主张去哈瑞克那里探听消息!收起你的那点小聪明,哈瑞克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糙货。”
“我尊贵的主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您的计划啊,都怪那些诺德蛮子惹出的乱子,那些民兵只是偶然出现在河滩的,也并未撞破我们的联络,可那些野蛮的海盗并不听我的,直接突袭了民兵。就如同您预测的那样,海盗们并非如同他们自己吹嘘的那般精锐,一队未经训练的杂兵居然出现了漏网之鱼,为了确保主人您的计划完美达成,我不得不去确认一下幸存者的口风。”杰斯特惶恐地跪倒在地,想要匍匐去吻阿拉西斯二世的鞋子,却被一脚踢开,他没敢呼痛,任凭鼻血流淌,继续趴在地上辩解着,他低下的面孔流露出一刹的忿恨,很快便收敛了。
“噢?我怎么听说诺德人成年前每年都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阿拉西斯二世仍有些迟疑。
“主人,我亲眼所见,他们缺乏盔甲,或许很善于小规模的突袭,但战阵之上却是整体的团结合作。而且海盗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几股人聚合起来的松散联盟。更何况海盗们要通过您的消息来行事,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下。”杰斯特急促的说着,在他干涩嘶哑的声音衬托下,就像被捏住脖子待宰的公鸡。
“很好,但你要知道,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只需要听命于我,不需要你自作主张,否则……。”阿拉西斯二世从身旁的桌上捏起一枚棋子走到杰斯特面前,说完后松开捏着棋子的手指,任棋子掉落在地。
“我的主人,决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发誓遵从于您的意志,惟您马首是瞻。那个幸存者吓破胆了,并没看到……”杰斯特表达着自己忠心的同时试图继续解释。
“够了,我并不在乎这个。把你脸上的血收拾下再出去,我可不想你姐姐看到后向我抱怨。”阿拉西斯二世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杰斯特,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听到关上门口远去的脚步声,阿拉西斯二世走到壁炉前,看着燃烧的火光自言自语道:“看到了吗?父亲,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错误的,我会重新收回权力,解散那可笑的议会。”他的面庞在被火光映照的通红,眼神中倒映的火焰就如同他内心的野望,正熊熊燃烧,是将席卷天下?抑或是**其身。
禅达城外的临时营地,所有的民兵帐子都人声鼎沸,唯独周一仙儿他们这一队的帐篷因为人员的损失变得空荡荡的。
其他3队应募民兵间的气氛也有些消极,整个营地都没有了前几日的嘈杂,对于这些上个月还是乡野村夫的人来说,相熟的一队人瞬间消失了大半,光是想象一下就足够可怕了,愚昧的他们虽然同情的周一仙儿所在这队人的遭遇,但除了不提起袭击的事外,甚至刻意回避5人,生怕会引来死者的亡灵或是沾染上厄运。
失去手足和同伴的小山和“老好人”,没有再回原先的帐篷,而是和罗洛、老乔伊、周一仙儿三人一起。
小山跟着罗尔夫他们掩埋尸体回来后,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手里摩挲着大山和二山的山猪牙挂饰,早上还有说有笑的大活人,刚刚却被他亲手埋葬,这个16、7岁的少年还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实。“老好人”望着远处的夜色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罗洛是一贯的话少,老乔伊将刚才他和小山走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想要再接着说接下来行动的事时,却发现气氛不对,太消极了。老乔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到了罗洛担忧的眼神。
老乔伊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罗洛,低声问道:“怎么了?”在他和罗洛接触的时间里,他只看到过一次这个坚毅的男人有过如此表情,那时是罗洛的妻子病重。
“那些海盗,我们的人根本没发觉他们和那个奸细,他们没理由多此一举,除非是为了试探禅达守卫的实力。他们一定有更大的谋划。”同样是诺德人的罗洛感觉自己摸到了那些海盗的逻辑。
“那个隐藏着的大人物想要收买海盗去打击对手,但海盗们的袭击明显超出了这个范围。海盗们从码头守卫眼皮底下潜入的行动让他们察觉到了这里松懈的守备,他们想趁机把码头连锅端?是这样吗?”老乔伊认为海盗们是想黑吃黑。
“不,听我说完。那个冈定,冈定。海瑞布雷克斯,我知道他,他是一个善于煽动人心的家伙。芮尔典人总是说我们诺德人是群嗜血的野蛮人,而过于忽略了我们的头脑,冈定很早就被一个吟游诗人关于古卡拉德末代皇帝和诺德人的唱词撩拨起了野心,他念念不忘地想要在卡拉迪亚建立自己的王国,那个诗人的歌词不过是他为自己的强盗行径所找的借口。冈定在亚穆拿虽然是个有名的勇士,却也不得不屈从于森严的阶级制度,他清楚的知道留在那里不会有出头之日,他鼓动人们跟他出海劫掠,但应者甚少。那时候我妻子刚怀上我的女儿,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得艰难,我的兄弟满脸狂热地找到我,鼓动我跟他一起加入冈定的队伍,我虽然拒绝了,但也被他描述中富庶的卡拉迪亚所打动。亚穆拿有限的土地随着人口的增加根本不敷使用,没有土地的人们大多选择了出海,小部分投机者加入了海盗的队伍,但大部分人却只是为了寻找一片能够耕种的土地。3年前,我带着妻子和儿女,跟同样想要靠着勤劳耕种生存的人们造船来到卡拉迪亚,这里的冬天没有亚穆拿那么冷,土地也肥沃的多,可欣喜并没持续多久。芮尔典将所有诺德人都视为海盗,驱赶我们,有的人被杀死,有的被抓住后卖作奴隶,我和家人很幸运,逃进了山里躲过一劫。我和家人在山里藏了几个月,其间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诺德人逃进山里,我们汇聚到一起,沿着切尔贝克群山向南迁徙,直到走到维尔河的一条支流。其实我们在山里也遇见过不少好心的山民,他们用热腾腾地山羊奶和食物招待我们,还给我们做向导,可一靠近那些村庄和城镇,我们又被当作敌人对待。一些人返回了山里,我则带着家人藏匿在河滩的芦苇荡里,沿着北岸继续走,一路上捕鱼充饥,直到遇见你,然后一起来到禅达,安定下来。”罗洛中间没有停顿,一气说了很多,这是周一仙儿第一次见沉默寡言的他说这么多话。
“这一切的争端皆因土地而起,从古卡拉德帝国时代至今,从未间断过。你想要说什么?”老乔伊没太明白罗洛的意思。
“仇恨!是仇恨!诺德人和芮尔典之间的仇恨!海盗们的劫掠使得芮尔典盲目的仇视所有诺德人,这种扩大了范围的报复行动促使更多为死去亲人报仇的诺德人加入劫掠者的队伍,这些为了复仇的诺德人变得更加凶残。这么多年来,整个卡拉迪亚北方沿海地带流浪着多少被欺压的诺德人?双方的怨恨越积越多,已经变为无法化解的世仇。一旦海盗们拿下码头,就能获得充足的物资,在冈定这种野心者的有意鼓动下,战争不知道何时就会爆发了。我们的村子已经不安全。”罗洛是在担忧村子被战争波及,他的子女还在村子里。
“我们得尽快回村子,把孩子们接到安全的地方,通知其他村民找地方躲避。”老乔伊的面色也凝重起来,村子根本没什么防御,他担心女儿的安危。
“等等,码头什么时候囤积的物资最多?”周一仙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7月‘夏集’结束,船队才会将囤积的物资运往雪原,海盗们一定会在这时进攻码头。”经周一仙儿这一提醒,老乔伊确定的说道。
“那么村子暂时还是安全的,我们还有时间。现在最迫切的问题是要赶紧找到值得我们信任的人,将奸细的事告诉他,这样禅达就可以提前防备,你们所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周一仙儿作为旁观者,做出了最清晰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