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柴的人收集来的树枝多是半干半湿,火力不够使得水半天也没烧开,所有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锅干等。
等待的时候,周一仙儿在回顾白天的事。罗洛和老乔伊,一路上也多亏了两人不时的帮扶,周一仙儿才坚持了下来,但和穿越前的环境相比,这个地方明显处在乱世,一个光是造成负担的人在这样的乱世是活不长的,他只能尽量的减少给他人造成的负担,加快速度适应这里。
一个心急的民兵等不得水烧好,直接将“石头面包”放进锅里浸泡,有了一个这样干的人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这样做,大锅周围挤满了人,每个人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面包。但很快,这些人发现了不对,水逐渐开始沸腾,但却没人有餐具将看上去变软的面包捞出来,围着铁锅的众人四散而去,各自去寻找趁手的东西。
守卫队长拨拉开几个挡住他路线的民兵,走到锅旁拔出腰间的匕首戳了戳里面的面包,除了外面很薄的一层稍微软了点,根本插不进里面,他用匕首挑起一小块尝了尝,却呸的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其他的守卫们接着话头一边应和,一边跟着他们的头儿走开了。虽然这些步兵守卫并非贵族,饷钱不足以享受高档次的食物,但平日的食物也绝不会是这种最粗劣的混着麸皮和草籽的东西。
等到步兵们走远,找到吃饭家伙什后回来的民兵们才敢上前,杯盘碟盏一概没有,也没有勺子刀叉,他们手里拿着早先收集来做燃料的树枝,然后努力的想要捞起自己的面包,可面包并没浸泡透,无论怎样都弄不出来,反而变软的外层却溶烂在水里。
白费了半天力却毫无用处,民兵们显得急躁起来,树枝戳来戳去,锅里的面包早都混淆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所有人都想拿大一些的,因此逐渐起了争端。先是口角,然后变的推推搡搡,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但派驻的那队步兵已经全都离开了营地,看起来没人能阻止事态继续恶化。
天色这时已经黑了下来,商贩们收起了货物,搭起帐篷准备过夜,就着火把和篝火的亮光可以看的出,白天热闹的集市并没变得冷清下来,一些地方不时传来喧闹的声音。民兵营地因为没有栅栏,不少没有乐子可找的闲汉正围观着起口角的民兵们起哄。
相比卡拉迪亚那漫长的历史,禅达兴起的时间并不长。几支高地人部落越过终年积雪的艾斯伯格山脉,从夏洛奈迁徙到卡拉迪亚东北方的维吉亚高原,这片暴露在刺骨北风中的土地在一年中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冰冻,但森林和河流带来丰富的动物和鱼类,商人们从高地人那里收购皮毛、腌鱼、木材,运去粮食、铁器、布匹和盐等等,依靠着贸易来的物资,“维吉亚人”在波拉克河上游定居下来,并逐渐繁衍。维吉亚人的定居点位于芮尔典边境,自然条件恶劣,加上贸易为边境领地上的贵族带去了丰厚利润,维吉亚人的活动便被默许了,军事上的威胁反而没人去在意,毕竟相比芮尔典那庞大的版图,只不过是一块不起眼的小地方。禅达就这样在贸易的影响下,几十年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逐渐变成了拥有近4000人口的大城镇,但城墙的扩建比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掏的起钱住进城里,所以有着城墙保护的城内成为了富人居住的地方,各种店面齐全的商业区,还有能存放大量货物并为商队提供饮食、住宿的大型货栈,妓院、酒馆、旅店一应俱全,还有不得不提到的竞技场,这里训练出的斗士是商队雇佣佣兵的主要来源。而城外,则逐渐变成了牲口市场,车马行,奴隶市场,行商们摆地摊的地方和贫民们的聚居之地。
周一仙儿看着眼前的混乱,有种想要站出去制止的冲动,但除了犹豫该怎么样用语言表达外,他也害怕阻止失败后被卷入其中受到伤害,考虑了一会后他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能放弃那不现实的想法是对的,他们现在就像是护食的野兽,任何人贸然进入他们的视线,只会使混乱加剧,除非你能放倒他们所有人。”老乔伊早就看出了周一仙儿的想法,露出一副戏谑的表情。
“我不只是为了阻止这毫无意义的内讧,更不想手里拿着食物却要继续忍受饥饿。”周一仙儿觉得老乔伊是在嘲笑他的胆怯,强自辩解道。
“可你退缩了,不是吗?”老乔伊打断了周一仙儿的话后停顿了一下,“我嘲笑的不是你的胆怯,而是你想要贸然插手的想法,你明白了吗?”
“我…哎——我明白的。”还想继续争辩的周一仙儿叹了口气后放弃了,在一切都没熟悉前,他最好老实的当一个看客。
“没必要为这种事沮丧的,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可我们没有锅子。”饥饿的周一仙儿被老乔伊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
“瞧,罗洛已经弄好了火。”老乔伊指着在三人帐篷外生起一个小火堆的罗洛。
老乔伊上前接过罗洛的面包,带着周一仙儿来到存水的木桶旁将面包泡进凉水里,虽然不解但周一仙儿还是跟着做。不一会,面包的外层稍微变软,而铁锅旁的民兵们也不负那些围观闲汉们的众望,打了起来。老乔伊领着周一仙儿不动声色的回到三人位于营地边缘的帐篷,接过罗洛递来的树枝,叉起从面包上剥下的变软的部分在火堆旁进行烘烤。最终,那些打起来的民兵们还是吃上了食物,饿了许久的他们根本没力气激烈的打斗,没几下全都躺在地上直喘,打不下去就只能互相妥协,也并非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或许下一次他们会更谨慎。
罗洛、老乔伊和周一仙儿三人这时已经吃饱喝足,虽然只是粗劣的黑面包和清水,但这种饱腹的感觉周一仙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营地里的闹剧还未结束时,留驻的那队守卫就已经回来了,围观的闲汉们四散而去,离开一段距离后继续观望。步兵们一边对着手里的烤肉大啃大嚼,一边对着打斗的人指指点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而他们狂饮的皮水袋里显然不会是清水,周一仙儿从城镇守卫和民兵们身上看到了明显的等级差距。在看到打斗很快结束,守卫队长无趣的骂了几句后,搂在身旁衣着暴露的女人走向自己的帐篷,其他的步兵也回到自己的帐篷继续狂吃海喝,一众民兵仿佛不受控制的盯着步兵们手里的羊肉直到从视线里消失。
对于无肉不欢的周一仙儿来说,他本来是吃饱了的,但在看到肉的那一刻起,胃里又开始泛起酸酸的感觉,咽了口口水,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但却忍不住的去嗅空气中那早已不存在的味道。
很快周一仙儿便睡着了,睡眠中全身隐隐作痛的肌肉让他不时皱眉,他回想起了学生时代参加运动会跑完1万米之后的情形,那时浑身酸疼了一周才好,他先是觉得好热,大汗淋漓,翻了个身之后感到一阵风吹过,然后他觉得好冷,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在罗洛家里的几晚周一仙儿并没觉得冷,但今晚却不同,四面进风的帐篷,潮湿的地面只铺了很薄一层干草,火堆因为燃料烧尽不久就熄灭了,加上白天淋了雨吹了风,身上的衣服不仅肮脏不堪还很潮湿,他发烧了。醒来的周一仙儿烧的口干舌燥,头昏脑胀,努力控制着打抖的身体不碰到身旁的罗洛和老乔伊,不敢翻来覆去,只能蜷缩着身体忍耐,他害怕被当做无用的人被抛弃,渐渐的他儿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在梦中,周一仙儿仿佛一条被曝晒在烈日下的咸鱼,水分一点点的被蒸发,直到他惊觉到嘴唇上传来的一丝清凉后睁开双眼,是老乔伊在用手捧着给他喂水,罗洛正扳着他的肩膀避免他被呛到,天已经蒙蒙亮了。周一仙儿凑近老乔伊的双手将水一饮而尽,感觉好了不少,但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浑身上下酸疼,左胸上方像穿了一个眼儿似的疼。在这样一个类似西方中世纪的世界,仅仅几天,周一仙儿便病了,没有医药,他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只要不转变成肺炎,应该能硬撑过去。
“他在发热。”罗洛的语气中带着些伤感。
“我当然知道,可能怎么样?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我没事,真的,我感觉还可以,咳咳。”周一仙儿硬撑着坐起来,虚弱的他动作颤巍巍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最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我妻子就是这样病死的。”罗洛的话总是那么生硬。
“看,我还能行动,不会拖累你们。”说话的同时,周一仙儿努力站了起来,他温咕隆咚的脑袋有些晕眩。
“希望如此。”老乔伊扶了周一仙儿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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