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霓虹皱眉,这女子所说的,已有一些超出了她的认知。
“如此说来,你是光在我之前所经历过的轮回?”赵霓虹问:“既是光已经投胎,你又是为何还能存在?”
女子笑了,嘴角的弧度嘲弄的上扬:“我?我不过是光不要的,一段过去罢了!”
光在等待轮回成为赵霓虹之前,曾将自己对于过去的记忆,从魂魄中抽离出来,想要以此彻底摆脱过去,从而焕然成为一个全新的世中人。
那段被抛却的记忆,本就是光的一部分,飘荡在这世间数千年,始终没有任何东西能容得下她的存在。千年时间,放在人间道,足够一个婴孩经历数十次轮回。那一部分承载着记忆的光,也在这世间受各种杂陈的气息所影响,有了自己的模糊的意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叫做光的女子。因为是带着所有关于世界的记忆,她知道,只要世界再次受到威胁,那个女子就一定会再次出现,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无论在世间飘荡多久,只要那女子出现,她始终是要回到她的身体里的。
她便是一直抱着这样的期许,漫无目的的在世间游荡。直到三百多年前,她在这方土地的方向,感受到了来自魂魄深处的召唤。本以为是那女子回来了,谁知当她欣喜若狂的跑过来,见到的,却只有这样被封印在地下的一具死尸。
那个被光一手养大的孩子,正面色狰狞的冲着这具死尸,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到这死尸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光投胎前的记忆,关于复活她的记忆。几乎是片刻间,她就知道了则的目的。
看着眼前姿态疯狂的孩子,她有片刻的哀寂。这份哀寂,为这个孩子,也为光。
万年前,则被天帝重伤,无奈躲回典则,精心养伤。在她的伤势本就严重的情况下,光又雷厉风行,将六道拆分,分别囚困于其他的几处独立的小世界中,导致这一方世界,六道溃散,秩序残缺不全。本就在养伤中的则,更是直接陷入了沉睡,再次醒来时,世界已经物转星移,早变了模样。
得知抚育她长大的光消失,又突逢六道巨变,则的心里,属于黑暗的那一角迅速扩散。几乎是见到她的第一眼,属于光的那份认知能力,就将她看得通透。
她不知道六道是被光亲手拆分的,以为是天帝的暴乱,导致六道崩塌,世界变成了当时的模样。所以她想尽办法恢复六道,希望六道恢复之后,能找到让光回来的办法。
可是六道还没恢复,则却无意得知,光的复活,是有别的途径的。这样一来,她也不忙着六道的事了,反而费尽心思,收集齐了光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隶属身躯的碎片,想要通过其他的手段,使光复活。
也正是这些身躯的合并,叫被光所遗弃的这些带着记忆的残魂感知到了,这才找到了被则拼凑起来,藏匿在此处地下的身躯。
“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找来,所以便干脆不再四处游荡,在这身躯的心房住了下来,等着你寻来。”女子看着她,眼底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赵霓虹皱眉:“你如此断定,我一定会找到此处?还有你方才说的,世界到了崩溃的边缘,这又是如何说?”
女子轻生一笑,道:“我笃定你会找来,是因为你已没了之前的记忆,世界需要你时的召唤,你根本就拒绝不了。无论我在此也好,游荡也好,冥冥之中,都有一根线在牵引着你我靠近。”
“至于你所说的,这个世界的崩溃……你看不出来吗,则在用这个世界做祭,复活数万年前的你。”
赵霓虹一惊,以世界做祭,则的目的竟有这么大吗?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赵霓虹仍有些怀疑,毕竟以世界为祭品,这样的豪赌,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女子,暂且称她为光吧!
光神情悲悯:“你可知,这具躯壳是如何强行重组,这心房内,又是为何满是死气的?”
这也是赵霓虹疑惑的地方,照说光的身躯若不是自行重组,其凝合势必会使世界出现动荡的,可偏偏这光的身躯在这里,居然悄无声息的藏了三百多年。
还有这心房内,自打她进来,就感受到的那股令人及其不喜的死气。光的存在即是这个世界的生机,若连她的心里都满是死气,这世界又如何能好端端的存在于世间。
“你可知三千年前,这世间有一个叫楼兰的国度?”光突然问。
赵霓虹疑惑:“自是知道,这个国度的人据说死后,都没有入阴司轮回,仅存下来的魂魄,不过三四人,其他的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光闭了闭眼睛,掩下眸底的悲悯:“他们…都在这里。”
“这里?”赵霓虹皱眉,心底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是说……这些死气?”
光点头,再睁眼看这些死气时,心底带着些不忍:“她们原不是死气,却是这些年被耗尽了魂力,只剩下了这一团死气。”
“外面那些金色的血液,便是他们的魂力……”
赵霓虹眸色微沉,三千年前的楼兰,在这世间存在了快一千年,每一代都是一口密集,却没有哪一代的人,最后是魂归阴司的。这件事在整个阴司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到如今,却被人告知,那些人的魂魄,居然都被用来养护一具残尸?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如果说自己就是数万年前的光,那么这些人的魂魄,全都是因为她而消亡的。这样的因果她不会算,亦不知道该怎么算。但正如这女子所说,做出这样事情的则,真的正在拿整个世界,来复活光。
她要阻止则,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美好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消散。赵霓虹眸色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她?”
光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你这恋世的性子,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办法自然是有,只是…你能舍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