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盯着跪在身前的人,声色俱厉呵斥道。
跪在下方的女子容貌艳丽,眉眼间带着一丝媚气,身着一件杨妃色宫装,绛紫色翠绸边掐牙背心,身段玲珑曼妙。
梳着整齐的小两把头上插戴着金累丝翡翠嵌珠扁方,耳边红宝石坠子映着她白皙的肤色,更显美艳动人。
她神色略显局促,额角渗出汗意,声音干涩的答道:“贵妃娘娘,那钱成是内务府的人,按理说做着事情是不会出纰漏的,他也肯定人是确实沉到底了,不可能有生还的啊!”
佟佳氏冷笑一声:“僖嫔,你甭在本宫面前打马虎眼,从前你就是个墙头草,更那边吹,你往哪边倒,如今眼见钮祜禄氏没了,你无奈之下才来投本宫,你当本宫心里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僖嫔神色顿时慌乱起来,俏脸儿煞白着颤声道:“贵妃娘娘明鉴,嫔妾这事办的确实有所疏漏,但嫔妾对娘娘之心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啊。”
“哼,这么一点子事情都办不好,到时候叫查了出来,再牵累了本宫,你这忠心本宫可是受不起。”
佟佳氏阴阳怪气的说着。
僖嫔银牙微咬,声音肃然:“娘娘放心,钱成那奴才已经着人封了口,此事绝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
佟佳氏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脸上阴霾渐去,语气懒散略带嘲讽。
“行了,起来吧,好歹也是一宫主位,老这么跪着旁人还当是我怎么着你了。”
僖嫔这才站起身,神色小心的道:“谢娘娘。”
“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又封了个下贱的包衣奴才做贵人。”
佟佳氏声音里带着寒气,僖嫔知她此时定然心情不好,连忙顺着她说:“娘娘您身份在后宫中最是尊贵,又是皇上的亲表妹,哪里需要和那等卑贱的一般见识,想来皇上也就是看在大行皇后的面子上,又念着当初那奴才救主有功,这才给了个位份罢了,娘娘只需放宽心便是。”
“说来也是,不过是个还没侍寝的奴才秧子,能有什么手段,一个小小贵人,本宫有的是法子治她。”
这么一想,佟佳氏终于心绪平了些,一旁的僖嫔也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僖嫔这几年在后宫中也算盛宠优渥,还未诞育子嗣就已是一宫主位,照理来说是不需要在佟佳氏面前如此卑躬屈膝的讨好。
可是因着钮祜禄氏皇后的离世,如今的后宫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皇后在的时候,贵妃佟佳氏因出身地位都不弱于皇后,和皇后算是势不两立。
可她虽出身好,但是情商不过关,经常得罪人,因此是个光杆司令,手下只有答应常在小猫三两只,好容易出了一个乌雅氏,还被坑了一把转投她处。
皇后性情端方,并不会刻意的拉拢下面的妃嫔,但像是荣嫔、敬嫔这样身家不显,但还有些宠爱在身的,大都会选择在皇后的羽翼下生存。
而像是宜嫔、惠嫔这样家世显贵的,就是绝对的中立党,不惹事也不怕事,只管自己宫里的人。
再如安嫔、端嫔,因为同属汉军旗出身,天然的便是一个小联盟,许多汉军旗的低位妃嫔也都会依附于她们,形成一股也不算弱的势力。
但是还有另一拨人,就是以僖嫔为典型代表了,有宠爱有位份,但没有子嗣身家又不显,不论依附哪一方都有些不甘,但若是自己单独立出来又因家世地位没有底气,是以只能做个墙头草,谁也不得罪,谁也都溜着些。
可是皇后一走,后宫中很显然有机会掌握宫务的只有佟佳贵妃一人有这个资格。
因此近日来,后宫风向大变,无论是中立党,还是汉军盟,行事都收敛了许多,没瞧见连安嫔那般嘴贱的近日都不再招惹佟佳氏了。
而前皇后党虽然也战战兢兢,但好歹荣嫔有三皇子傍身,敬嫔宫里也多了乌雅氏这道护身符,暂时安全。
最可怜的当属这个僖嫔,墙头草再也做不了,只能跑来佟佳氏这里投诚,结果佟佳氏交代下来的第一件事就给办砸了,真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乾清宫中,梁九功正向康熙汇报着调查出的情况。
“奴才带人到内务府的时候,那个钱管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查到了前些日子有长春宫的小太监和钱管事接触过,但是那小太监据说是在御花园不小心落水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康熙斜倚在东暖阁的炕桌旁,一手翻着那些乏味至极的请安折子,一边听着梁九功的奏报。
听闻长春宫,他沉黑的眸子暗了暗,他自认对自己后宫的女人还是有几分了解。
僖嫔就是个草包美人,性格窝囊谄媚,断不可能下这么狠的手,这行事作风,倒像是自己表妹佟佳氏的手笔,再联系皇后去世前在坤宁宫中贵妃的行径,康熙都不用再找第二个人来怀疑。
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康熙其实心中早就有数这事情是谁干的,但他对自己这个表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佟佳氏与他算是青梅竹马,小时他也曾多赖承恩公府庇佑和舅母悉心照料,他才得以躲过天花大劫,捡回一条性命。
记忆中的表妹是个白白嫩嫩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因此对这个表妹他心中自是多有怜惜,也想多给她些体面。
可是这孩子被舅舅一家娇宠的有些过了,性情太过骄横,尤其入宫之后,手段更加粗鄙狠辣,他却碍于舅舅舅母与已过世的母后面子也不好太过苛责与她。
且现在皇后刚刚去世,作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佟佳氏,他既没有实质的证据,就不能下旨去申斥她。
康熙轻叹一声,道:“你去库里把那幅《班姬辞辇图》取来,再将前几日朕叫你打的那只簪子也带上,一并送去承乾宫吧,就说是朕的赏赐,希望她能明白朕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