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名字听着瘆得慌,即便没见面也能想象出冷死人的模样,恐怕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苏九重眼中不悦愈发浓重,虎子察言观色,急忙悄悄拍了拍苏予后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装死,苏予这才回魂正视这个“老爹”。
五官如刀削般冷峻,剑眉星目,岁月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只是双眼深邃黝黑,藏满了事故与复杂。人到中年还有这般魅力,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这些日子不见,还是一般的不长进。”苏九重眉头紧锁,掷地有声道,“看看你这样子,连剑都拿不稳,心虚?”
刚刚听到那名字时,苏予的确是吓尿了,那是多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典范梦中情人。他这般垂眼低眉的表情,落在苏九重眼中正应了心虚二字,冷哼道:“倒是知道羞愧,还有得救。”
苏九重如此怒火中烧,只是因为前些日子派苏清然前往扬州谈生意时,遇到有眼不识泰山,想要虎口夺食的一方地头蛇。没多久又被苏清然看到,当地书香闺秀家道中落,受这地头蛇欺凌,脑中正义之念作祟,想要救她于水火。
偏偏地头蛇师出有名,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便按江湖规矩,赌场辨英雄,可惜苏清然武功超凡入圣,赌博的本事却是雏鸟都不如。
眼看着那姑娘又要羊入虎口,苏清然着急愤怒偏又无计可施,那地头蛇见状趁机提出生意一事。本意是即便苏清然不能全盘接受,他俩也能博弈一番,总能捞到三五成。
出乎意料的是,苏清然竟然一口答应,乐得那地头蛇手舞足蹈的将人推给他。
苏九重呵斥道:“色字当头一把刀,别仗着年轻肆意妄为,有你苦头吃。”
“爹你这话敢到娘面前说么。”占了这具身体,苏予明白苏清然的用意,并且极为赞赏,忍不住顶嘴,“钱财哪有人命重要。先把人救下,生意我将来自会数倍要回来。”
他只是觉得女人的命同样重要,偏都往那处想,怎么就这么不被谅解。
“你还有话说!”苏九重双眸冒火,怒甩衣袖,厉声道,“罚你去正堂跪上两个时辰,想清楚了再来说话。传话下去,谁敢把消息捅到夫人那,门规伺候!”
从前只听说去祠堂闭门思过,这正堂是个什么地方。苏予不服气扁扁嘴,扛着剑扭头跑。
“臭小子!你不服气是不是!”
正堂是纵仙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前厅,四扇大门齐齐打开,威风堂堂。这里比不得祠堂,连个蒲团都没有,膝盖直接磕在地上,苏予跪了半个时辰便怀疑会得老寒腿。
更让他不自在的是,来往下人甚多。扫地的,擦桌的,搬花盆的,送东西的,几乎是络绎不绝。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都免不了多看几眼,并无惊异好奇,反而捂嘴偷笑,看上去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从前苏清寒没少被这么罚过。
比起在祠堂罚跪,的确是这里受人注目礼更难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小姐好。”
一阵此起彼伏的行礼声后,苏予嗅到一股清雅玫瑰香,不多久一名身着粉色轻纱的窈窕少女,眉眼含笑站在他面前,两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打量他。
“看什么,没见过美男子?”苏予懒洋洋地抬眼皮,苏清然这个双胞胎妹妹,向来牙尖嘴利,论起皮痒绝不逊色,只是多亏有这哥哥挡在前头挨骂。
苏清若蹲下身子,捧着一张笑靥如花的欠揍脸,故作叹惋:“哎,听说我的蠢哥哥又为了女人挨罚,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得替女人来谢谢你。”
“滚。”
“你要我滚哪去?”
苏予刚想说滚哪都好,别在这气我就行,忽然眼咕噜一转,压低声音道:“滚到娘的房里如何?”
“行啊。”苏清若毫不犹豫应下,“这人情可欠大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少女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奸巨猾,精打细算,水灵灵的眸中闪着笃定的精光。
苏予左右为难,终是短期利益越过长期风险,先保住这双美腿才是正经。忍辱负重,动了下脖子,苏清若心满意足,一蹦两跳去给他搬救兵。
妻管严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刻功夫,管家便从院外跑进来,手忙脚乱地扶起已经站不稳的苏予,连声道:“少主您受苦啦,门主免了您的罚,这就让您过去问安。”
“林叔,我娘呢?”天威之怒未减,未免死无全尸,还是确认免死金牌的好。
管家也是个会来事的,安抚道:“少主放心,夫人在那镇着呢。”
那就好。苏予一瘸一拐,被人搀扶着挪到卧居,一路上七拐八绕,才到了苏九重的主屋。金丝楠木的主结构,飞檐上各自坐落猛虎,威仪庄严。
苏九重看他的眼神虽仍是恨铁不成钢,然而嘴上的责怪却是没有了。主座另一端,是苏清然那个五毒教辣妈,毒公主天水,人到中年依旧神采飞扬,貌美如花。看到苏予进来,还没等他请安问好,猛地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子都瘸成什么样了!”
苏九重辩解道:“他将扬州生意拱手让人,就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难道不该罚?”
苏予最怕长辈吵架,急忙打圆场:“没事的娘,我歇一会儿就……”
天水娇喝道:“纵使要罚,一顿鞭子抽个皮开肉绽就是了,犯得着用这种慢吞吞磨人的方法。”
“……”
苏予:“苏清然一定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