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了然的步伐,几十位宫女乌泱泱也进了內殿,听候新主子训话。
了然自幼清净惯了,哪喜欢这阵势,不自觉地便皱了皱眉。旁边的洪姑姑大约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立刻禀道:“姑娘福泽深厚。要说长荣殿如今的宫女配置,是按照皇后阶位安排的。这可是圣上的旨意。”
了然瞧了瞧洪姑姑,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厉色。
洪姑姑这话分明是有些诛心了!
她应是宫中的老人了,一概禁忌她不可能不知晓。既是如此,却偏偏故意犯忌,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只是了然不是宫中的娘娘,这鸾宫始终也不会是她久待之地。她深知这鸾宫虽是巍峨雄伟,但对这些一辈子不得离开的宫人来说,却犹如巨大的牢笼。因而但凡有些资质的,大约都成了圆滑的性子,专玩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只是她们这些心思对着了然,却是动错了对象。
了然快眼扫了遍眼前的宫人,指了两个看起来顺眼的。“你们俩人留下,一人负责饮食,另一人负责传信引路。其他人,全部退出去吧!”了然冷声向洪姑姑吩咐。
“姑娘此举不妥。咱们这一干奴才,都是皇上吩咐让过来伺候姑娘的。姑娘如今让我们走了,我们如何能向皇上交代呢?”洪姑姑显见是借惯皇上的龙威了,大约过去也是无往而不利的。
只是,了然却不是别人。她既为武脉传人,即便是鸾皇也不该勉强于她,更何况如今这么个小小的宫人?
“洪姑姑七窍玲珑心,这些许小事又如何难得倒姑姑?”了然面上已经带上了些杀伐之意,“都退下吧!”了然本是空灵之貌,而自认可了武脉身份之后,更是天然地有了世外之人的高洁和威严。洪姑姑虽是这宫中的老油条了,但对着了然却真真生出了股惧意,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比宫中的任何一位主子都不好相与。惊惧之下,最终还是颓然带着一干人等退出去了。
这一日再无人随意打扰了然。只是午间的时候,那位被指定负责膳食的宫女,伺候了然用了午膳。晚间那鸾皇说了是要设宴的。不知怎的,了然却不由得想起几年前于鹰宫的那场鸿门宴,谪仙派仙玉曾刻意针对于她,只是彼时有雅涵相助,身后更有鹰浩支持,了然到底是全身而退。而今日这场宴席,却不知鸾皇又安的是什么心思?
了然盘算着一旦此间事了,无论如何得将义父一家劝离京城。没了这份顾虑,这鸾宫再高深,皇权再威严,却都无法束缚于她了。而且,万一将来有兵戎相见之时,义父一家也不必左右为难,更不必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是,了然盘算着,眼前要在鸾皇眼皮底下带走义父一家,怕还真是要费上一番心思。
晚间鸾皇有旨意来的时候,另一位留下的宫女规规矩矩进来禀报了,随后便一路领着了然往御花园去。御花园的位置来时那小太监已经给她介绍过了,了然知道这番过去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因而基本上可以说是踩着点去的。
这席面比了然预期的却是要小了许多。她记着鸾皇嘱咐过让各宫皆来出席,只是如今瞧着眼前这寥寥数位,显见鸾皇之后宫十分清冷。
鸾皇此人在了然眼里越发有些神秘了,他绝非无智之人,但观鸾国如今之国势,显见他并未将心思放于国事之上。而观其后宫,且不说后位空悬多年,单以眼前的妃嫔数量来看,显见他也并非沉溺美色之人。
更让了然称奇的是,她明明来前远远地瞧见这几位妃嫔似是在闲聊着什么,但待了然安坐后,众人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既无人与了然搭讪,也无人再相互闲话了。只有那容妃与了然是相识的,但她也仅是微一颌头,便转而瞧向他处了。
眼见这氛围,了然只觉得这鸾宫着实是处处透着诡异。
不过她如今身份超然,因而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既是无人理会,她索性大大方方地逐一打量起席间的各位妃嫔来。而当她的目光与其中的一位娘娘相遇时,那位却忽然朝了然眨了眨眼,却并未出声。
了然却是极度意外,这女子虽是一身宫妆看着有些眼生,但细看竟似是相识的,莫不是玲珑?玲珑当初明明拜在了京都府尹门下,欲与那家的表哥结亲的,如今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宫中?玲珑似是看出了了然的诧异,却也只是轻微摇了摇头,竟是连搭讪都不敢。
了然没看错,玲珑面上的神色分明就是不敢。不仅是她不敢,其他几位娘娘竟似乎皆是噤若寒蝉。只是,她们究竟在惧什么?
此时,一声声阴气的“皇上驾到”远远传来,在席的几位妃嫔竟似是条件反射般纷纷立身起来,躬身候着。随着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妃嫔们立刻跪拜在地,高呼“皇上万岁”。
鸾皇还是那般阴鹜,一声“起来吧”,不带一丝温度。众人陆续起身归席,却皆是绷直着腰背,竟是无人敢与那鸾皇对视一眼,更莫提随意寒暄。
没有娇声软语,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刻意迎逢,没有虚情假意,没有竞相争宠。在了然瞧来,这样的宫廷宴席简直是离奇。而这鸾宫,尤其是夜色中宫灯摇曳的御花园,更是透着几分诡异。
鸾皇驾到的前后,了然始终安坐于席位上。这鸾皇绝对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了然自是也无意于那些虚礼。她知道鸾皇会不愉,但也仅仅只能是不愉而已。
而且,他若是真有几分怒了,怕是才能多少露出几分真性情。否则,了然自忖还真无法看清此人。而瞧着鸾皇面上明显的几分愠怒,了然知道这第一回合自己算是赢了,却又不知道此前他得知了然赶走一众宫人是作何想法。
这么一想的刹那,了然方才意识到自己分明是将鸾皇看成了敌对的角色,或许,从沧州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然有了这种敌对的心绪?
鸾皇金口难开,了然也无意于缓和氛围,在席的妃嫔们便只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那容妃毕竟要镇定几分,率先按照宫廷礼仪向鸾皇敬酒,鸾皇皱着眉头受了。见鸾皇此举,其他妃嫔似是皆松了口气,于是逐一按照阶位高低敬鸾皇。
了然冷眼旁观,这鸾皇无论是面对哪一位妃嫔,面上均无一丝波澜,却不知在他眼里究竟有没有夫妻之情。
这鸾皇,竟大约是没心的。
敬完了鸾皇,容妃又以待客之礼,向了然敬酒。只是容妃这话尚未说完,鸾皇便毫不客气地出声呵斥:“容妃这礼节显然错了,武脉大人,可马上就不是客了。”
容妃听了这话面上却竟是一阵青白,先前举起的酒杯也干脆放了下来,良久向鸾皇躬了躬身,说了句“臣妾失礼了”,却竟是不再理会了然了。而鸾皇对着容妃的小性子,竟是难得地受了。
有了容妃这一出,其余的妃嫔却皆是无措了。鸾皇既是说了客礼不合适,但了然又并非宫中之人,这究竟该用何种礼节,竟是谁也拿不准了。
众人踌躇之际,外面守着的小太监却喊了声:“太子驾到!”这一声喊得众妃嫔皆是松了口气,只是那容妃,眼中却是涌出了股怒意。
而鸾皇此时却是盯着了然的眸子,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了然丝毫不惧,毫不在意地回视着鸾皇,静若宇辰。(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