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夫人的马车外表看来虽然素净,但内里倒是布置得相当舒适,座上的软垫及背后的靠枕都由一色的绣品制成,且软硬适中,一路行来十分惬意。车厢内的小几下还堆放着不少书籍,想是竹夫人解途中寂寥所用。
了然本想借机同师傅聊上几句,但见竹夫人一路都有些神思恍惚,似在思忖着什么事情,便自觉地噤声了。只是两人相对无言多少有些虚度时光的意味,了然便从几下拣了本小书,自己看了起来。
其实,了然的心神虽集中于手中的书本之上,全身真气却依然在不停歇地自然运转。姚嬷嬷传授的内功心法十分奇特,并非如了然曾在上一世小说中所见的那般,需要专门的打坐练习。她如今的体内真气,却是无时不在运转,且无需一心二意,吃饭,学艺,甚至睡觉时也全不耽搁。
了然本以为这个世界的内功皆是如此,因此并不知如今所学之奇妙,更不知道自己相对于他人,其实是做到了事半功倍。
马车速度渐缓的时候,竹夫人才回过神来。见了然正专心地看书,禁不自觉地抚了下了然的脑袋。这几日的近身相处,让竹夫人对自己这仅有的徒弟,又生出了些怜惜之情。
“待会儿到了府上,你紧随我身后即可。若主人问话,你尽可照实回答,只是主人自称是俗外之人,最厌恶尘世俗事,你切莫拿这些烦他,以免惹恼了他。”竹夫人柔声嘱咐,了然则安静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高门大宅前。了然随意张望了下,只见满眼飞檐璃瓦,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心想这主人的身份果然了得。
宅内早已有人等在了门口,见马车一到,便小心地搀扶着竹夫人下车。竹夫人似是府中的常客,并不需要人指引,便带着了然一路朝宅中行去。
宅中的景致早已让了然叹为观止,若说之前所见的漪罗坊中处处透着奇异与巧思,如今的园子则显得更加规整和清雅。主人似是酷爱水系,只见园中除有偌大的一处人工湖外,四处的假山,甚至脚踏的石板下,都有潺潺清流经过。
了然知道如今所在之地属于北方,相对干旱少水。如今这园子却似南方水乡之地,显然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也更显得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远远地,湖面那端传来一段飘渺的琴声,演奏者显然是琴中高手,即便是了然初识音律,也能听出那琴音酣畅淋漓,毫无顿瑟之处。
竹夫人却似是被那琴声扰乱了心神,竟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又紧了紧手中的洞箫,这才又带着了然继续向前。
绕过一路的假山,了然终于瞧见了湖边的一大块空地,中间之人一头锦发随意地束在身侧,周身素衣酷似竹夫人,正是那抚琴之人。不过了然瞧他面容,虽是满面萧瑟,但也不过四十开外,却不知其为何华发早生,心叹这背后恐怕又是一段故事吧。
那人四周还散坐着几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了然瞧他们的穿着打扮,知道这也必定是些富家子弟。几位书生分别与竹夫人见了礼。
抚琴之人身侧还坐着一少年,约十六七岁,却是锦衣玉冠,眉目俊朗,面上难掩欢愉之色,与抚琴之人风姿大不相同。他本在细细聆听长者的琴声,但见竹夫人和了然走来,便直起身来见礼,姿态倒是十分潇洒。
那抚琴之人却并未停下手中的曲子,似是全部神思都已浸入到那琴弦之中。周边的婢女却早已迎了上来,为竹夫人安排好坐席。竹夫人微微躬身向那少年回礼后便悄然落座。了然也是自然地向那少年作揖见礼,其后便静然立在了师傅的身边。
毕竟是两世为人,别的不说,了然早已对美男子生出了免疫力。何况眼前的男子虽然外形俊朗,但说到底在了然心中还只是少年,说白了不过是个小屁孩子,因此了然对其并无生出太多兴趣。
但环顾四周,这府上的丫鬟均忍不住不时地悄悄抬头打量那少年。了然心中微乐,这主人自称俗外之人,偏偏这府上的丫头们,却难耐春心。
又过了片刻,琴声方止,那华发男子似是久久方才回过神来。眼见一旁的竹夫人,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来了!”眼神却已瞟到竹夫人身后的了然身上。
“这便是小徒,她最近也正在随我学习音律,今日也正好带她来见识见识。”竹夫人解释道,转身朝了然嘱咐,“去见过王爷”。了然上前朝华发男子行了一礼,心下揣度着,原来这贵人竟贵为王爷,看来师傅的人脉不容小视啊。了然见华发男子点了点头,便又淡然地退到师傅身后。
那华发男子又指了指身边的少年,“这乃是友人之子,这几日恰巧到我府中小住,其他则是夫人熟识的了。”那少年立刻起身,自称名叫“浣儿”,又与竹夫人重新见礼。
竹夫人与华发男子闲聊了几句,俩人似是十分相熟,只是言语中又不见亲热之意,二人的关系让了然颇有些费解。
末了,主人与竹夫人决定合奏一曲。原本是一幅再美不过的场景,波光粼粼的湖谁,春色荡漾,才子佳人,琴箫和鸣,只是在了然听来,这抚琴弄萧之人原本都是音律中的高手,两音原本均是清雅高昂,只是这琴箫之声合在一起,偏偏听得了然是心中抑郁,甚至是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