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刻,忽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只听他说道:“卓大人,吕师夔既不能入山搜索,又不能固守南雄,那想必他更不敢率领大军继续南下去攻城掠地,否则南雄兵力空虚,若为我反夺,则其后路被断,一样有全军覆灭之忧。而如此一来,那吕师夔岂不是只能退出梅关,狼狈而逃了么?嘿嘿,大人只派人在山里走了一圈儿,就把鞑虏给吓回江西去了,啧啧啧,这还真是用兵如神,恐怕即便是孙子复生也要自愧不如了吧!”
这个声音很不和谐,卓飞眼睛一扫,发现这说话之人果然是一直被自己当作空气小太监梁顺,于是微哼一声,说道:“本帅未经大战,是以这用兵如神倒不敢说,不过嘛,这料敌如神确是跑不掉的了……咳咳,顺儿啊,这在座的都是久经沙场的前辈老将,尔替为师这般自卖自夸的,真是没来由惹得旁人笑话……当然了,或许尔不以为耻,但是为师却是汗颜之至,圣上派尔来随为师学艺,尔便该多用心思,为师平日里教诲尔等,学艺不如学悟,学悟不如学德,这学德便是学做人的意思了,只有做人……(此处省略两千字的说教。)……。嗯,总之,下次尔万万不可如此了,切记,切记。”
话说场中诸将其实都知道卓飞这个太监徒儿的来历,而这些老丘八们也打心眼里讨厌太监这种物事,梁顺刚才那样阴阳怪气儿地说话,本就令人不爽,而卓飞的这番反击更是阴损直令人喷饭也。
梁顺却是气得鼻子都歪掉了,心说好么,本监损你两句,被你一说,竟成了我在替你恬不知耻的吹捧,而且还借着这个名义反过来头来教训于我,啥叫个“尔不以为耻,为师确是汗颜之至”啊?合着就你知耻,本监就是溜须拍马的小人么!呼呼,我看你这种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本事天下就无人能及,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知羞耻的啊!呜呜呜,还敢叫本监顺儿,我顺你妹啊!
小太监梁顺心中悲愤莫名,可卓飞抬出圣上来压他,却叫他不敢反驳,因为师徒名份既在,那若是稍一反驳,便会成了忤逆师尊,这是大大的不孝,必遭万人唾骂,若传到圣上哪儿就更是说不清楚了。
因为这该死的师徒名份,无奈之下,小太监梁顺只好虚心受教,又唯唯诺诺地退回角落里暗自舔伤去了。
看着这小太监狼狈的样子,卓飞心中快意的很,于是又意气风发的指着摊在地上的地图说道:“诸位,依本帅看来,这吕师夔如今只有迅速沿保水(今浈江)南下,兵围韶州一途也。”
啊!
诸将皆感到莫名其妙,心说这种可能前面不是已经否定了么?吕师夔若兵围韶州,那咱们不是就可以继续行那奇袭之计了吗?怪了怪了,这卓大人说话怎地颠三倒四的前言不搭后语呢?莫不是心中焦急,魔症了么?
众人都疑惑地望着卓飞,卓飞却不继续说了,反而是卖了个关子,又拐了个弯儿说道:“吕师夔为避督府大军而强入广南,此刻虽是被山中的疑兵逼得进退不得,但身为降将,他又岂能无所顾忌,所以想必其也是不敢退兵远遁的,否则鞑虏还不得治他个畏战退缩的罪名啊!”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这也不代表吕师夔就要兵发韶州,他就不怕在围城之时遇袭么?
卓飞明白诸将心中所想,于是他又接着说道:“吕师夔既然攻入广南,便足以证明此人懂得趋利避害,且存了投机逢源之心。而其数日便打破南雄城,也足以证明此人统兵有方,指挥娴熟,嘿嘿,出自将门世家,果是不凡也……”、
卓飞感慨了一句,又说道:“既然是个聪明人,是以吕师夔虽然摸不透我军在山中到底潜藏了多少兵力,但是他定会知道自己绝不能在南雄坐以待毙,否则误了战机,引得我东路和中路大军合围,那他就得落得个必死之局。
南雄城小不足以凭持,而韶州坚城铁壁,若能一举下之,则吕师夔大可凭借着其麾下数万兵力来坚守待援,只要能守个一年半载,那想必鞑虏那边便有足够的时间来调动兵马了吧。再者说了,此举一来还可牵制住我广南二路大军,不得前去支援江西、福建,二来还可以向鞑虏朝廷示以以身为饵的决死忠心,可谓是一举数得,其又何乐而不为也?”
众人点头赞同,心说这话也是对的,若韶州被攻破,那吕师夔数万大军守城,广南二路必要投入大数兵力去收复,而若是久攻不下的话,那介时广南二路必是处处兵力空虚,鞑虏只须派几支偏师溜进广南,那恐怕整个广南腹地都会被搅得一塌糊涂啊!
可是,这种可能性是建立在韶州城破的基础上的,开玩笑,韶州不比南雄,城高且坚,最少还有近两万的守军,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的呢?而只要吕师夔敢围城,那不是还有咱们在后面等着捅他的刀子么!
众将依然不解,总觉得自家大帅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废话,实不知何意,于是皆望向卓飞,希望他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
卓飞哈哈一笑,也不再卖关子,朗声道:“韶州坚城,兵力充足,一时之间又岂会轻破?吕师夔必明此理,然其却已是骑虎难下,所以本帅料定,其必会倾南雄之军南下韶州,做出围攻之态,貌似是打算强攻韶州,其实却是在引暗处之敌来攻,围点打援,等着咱们去自投罗网也!”
“啊!”
诸将纷纷惊呼,总算是明白了卓大帅的意思,而这一层还真就是诸将所没有想到的,于是乎,一时间诸将皆是钦佩不已。
“大人,那咱们不上钩不就是了么?”秦天雷挠了挠头,大咧咧的问道。
而张姓老将也不解的问道:“不错,既然如此,那咱们依然可潜藏在韶州左近,继续按原定的奇袭之计行事啊!”
“呵呵,若是咱们久久不露面,那一来吕师夔定会把佯攻转为真攻,韶州城虽坚,但试问诸位,自鞑虏南叩以来,又有几座坚城是真正被攻破的呢!”
众将默然,卓飞的意思他们都听明白了,这话也对,鞑虏南下,攻城掠地,凡是誓死不降的城池,一经攻破,便是个屠城的惨局,而这招儿尤为毒辣,直指人心弱点,是以这大多数城池其实都是自知不敌而降,或是被城中内鬼献城的。所以说,这韶州城墙虽坚,但是若被那鞑虏围多几日,城中军民不通消息,看不到援军希望之后,会不会横生变数,那还真是不好说啊!
蔡蒙吉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之言有理,吾等实不能冀望于韶城不破上,否则万一生了变数,则吾等悔之莫及也!”
侯焘闻言,也附和道:“正是如此,韶州城不容有失,再者说了,这吕师夔既然疑心有伏兵,那定会小心腹背,我等的奇袭之计,又怎会轻易奏效呢!”
众将纷纷点头,好不气馁,而吴天又犹豫着问道:“大人,既然奇袭之计不成,那咱们何不趁吕师夔兵围韶州之时,一举收复南雄,然后再配合着连平的两万大军,南北夹击于他呢!”
“问的好!”卓飞笑眯眯地赞了吴天一句,又说道:“吕师夔料定吾等潜藏山中,必定兵力不多,否则吾等大可明刀明枪地去和他硬撼嘛。是以,吕师夔绝不怕吾等趁机攻下南雄,甚至他还会期待吾等如此行事啊!”
“这是为何?后路被断乃兵家大忌,吕师夔莫非是个傻缺儿么!”王挫挠着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闻言后都是一乐,心说这傻缺儿竟然也好意思说别人傻,真是搞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夯货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儿嘛。
秦天雷和王挫性格相近,属于同一类人,是以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于是也大咧咧地附和道:“没错,南雄实是咽喉之地,岂可轻失?大人方才还说那吕师夔是个聪明人,为何这会儿他就变得如此地愚蠢了呢?”
卓飞本想借机教诲一下自己的傻徒儿王挫,可如今秦天雷也这么说了,却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后路被断确是兵家大忌,但吾还是那句话,如今于吕师夔而言,本无退路,其又何惧之有也?若是吾等真的自山中走出,攻略南雄的话,那本帅敢保证吕师夔必会佯攻韶州,而偷偷抽出大部分的兵力极速折返,力求将吾等堵在南雄城内,来个关门打狗,介时吾军兵少,敌虏势大,嘿嘿,恐怕吾等转眼就要步了曾逢龙的后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