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语调异常伤感,可能是想起了他的亡妻。韩宝来怕寒了李丽中的心,但李丽中似乎不解其中意,还跟秦莉谈笑风生。韩宝来笑道:“洗水洗客心啊,林老听到这淙淙的流水声,应该望峰息心,窥谷忘机了吧?”
“小韩,你的悟性极高哇,你这么年纪轻轻,连我等饱经苍桑之士也藏不住内心秘密啊。好一个流水洗客心,我原句是流水洗花颜,经你这么一改,境界更高,更合情合理。”
“不然,怎么说他是风流才子?”陈丽莎笑盈盈地说。
“林老,过奖了。看这田垌,特别在今晚如此好的月色下,山色、月色、水色,不是诗人也会吟了。听到林老情不自禁地吟诵,怎么不让人为之心悸呢?林老,你看,这就是小香河,上面是双璧水库,流水常年不断;静静地躺在大瑶山山脚下,斗折蛇行,像一条临风飘带。东边便是富裕的陈家村,人烟较为稠密,是村委所在地,那边有条老街,也是唯一的街道。对面是刘庄,往下游去,也是两个村庄,一个是蒋家田,一个是孙家老埠头。过去是四个村,现在合成一个大自然村。户籍人口是五千多,但真正在家里的老幼人口不过两千人。晚上,自然有点冷清。”
韩宝来领着客人参观了老街、猴头姑种植基地、温泉。泡温泉现在可不是时候,联防队员把老少爷们赶下山来。然后应该是女人出浴的时间,女人端着脸盆,提着大袋衣服,嘻嘻哈哈往南山坳走。只见人影婆娑,脚步杂沓,人语喧响,好不热闹。
“林老,我们晚一点,我们上去看看。现在,我们到一个老爷子家里坐坐,他呀,可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我有些时间没见他了,很想他的。往那边竹林里走,就那个山脚下就到了。”
“好。小韩请。”林老兴致颇高。踏着如此规整的石板路,路两边是弥望的油菜,现在长了两尺来高,看上去层层叠叠,铺满田野。能嗅得到叶子的清香味。冬天还有一种冬蛩在叫,叫声凄厉。人多,显得田野的风没有那么猖狂。
走进竹林,竹林的清新更好闻了,再往前走隐隐有药味扑面而来。原来这是陈抟老爷子的宅院。迎接他们的是一条黄狗。韩宝来跟它很熟一样,吹几声口哨,老黄就在他面前欢蹦乱跳。
这时院门大开,灯光迎面铺来,走出一个老者,清瘦面容,虽然瘦骨嶙峋,但精气神很好。
“陈爷爷,我带客人来吵烦你们了。”韩宝来打着拱手。
陈小斌和张咪夫妻也迎了出来。韩宝来给客人一一作了介绍。嗬,阵容庞大,坐了一个场院。陈抟老爷子还是留有一手,没有领客人到堂屋坐,只在庭院里摆下圆桌,搬了竹椅、板凳出来坐。原来,院子里更是清爽宜人,略有隐隐药香,别有风味。
“老神仙,你是老中医吧?”林正毅老先生怕是看《搜罗神记》和《山海经》看多了吧。
“林老,他才是中医。”韩宝来把陈小斌推出来,“不过呢,瑶家啊,上了年纪的都通识山上的草药。还能跟山神通灵呢。我来这里,开始行事鲁莽,结果冲撞了山神,我差点昏死过去。后来,老爷子做了一点法事,我从此再没有犯过。当然,我也喝了小斌给我泡的药酒。我睡前喝一小杯,睡眠特别好。”
“怪不得一日九潮,我们都怕你了!”陈丽莎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当着林老,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这个泰妹真不知廉耻。张咪不知为什么,脸上飞上一朵红云,她当年可能也是一块红牌。
韩宝来一语遮去:“你呀。多学学中华礼仪文化,多向少夫人学习,端庄淑静。”
“哟,你这是夸蔡美兰吗?韩主任,你还没见识她的疯劲。她疯起来,整个台北都有她的声音。真的。蔡美兰,你敢说你佩得上端庄淑静四个字吗?”林嘉豪声音很夸张,显然有挑衅意味。
蔡美兰并没生气,而是眼眉笑弯了,向韩宝来抛了一个媚眼,娇媚地说:“我的端庄淑静是你看不见的,只有有心人才能看得见。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满意。我怎么不满意?也就是说,你是多面人,对我,你是一个疯子;在我们韩主任面前,那是贤惠端庄。”
夫妻的对话把大家逗乐了,再加上国语腔调,更是幽默感强烈。
“山村僻陋,没有什么好待客的。请喝杯茶。这不是一般的茶,这是我们瑶家的开胃茶。”陈抟老爷子给每人泡了一碗,三十个客人,这么多人每人只有小半碗。
“擂茶吗?”林老是见多识广,尝了一口,好浓郁的生气味,舀起来有龟苓膏的膏黏、酽苦香。
“这是擂茶的一种。这种开胃茶喝了之后,你吃再多的东西,不会滞食,助消化,清肠胃,有助于营养吸收。”陈小斌介绍道。
于是喝着热腾腾的开胃茶,听老人家说过去的事情。陈抟老爷子讲民国的事,林老爷子祖籍东安县,幼年习武,是著名将领唐生智将军的文官。他回忆唐生智将军弟弟唐生明,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看了电视剧《刀锋》,刀锋的主人公,应该就是唐生明。他曾经奉蒋先生的命令,跟夫人胡蝶滞留在上海,为汪伪政权所用。其实他参与多次锄奸活动。抗日胜利后,得到蒋先生的嘉奖,授他中正剑。可惜林老后来奉唐先生之命,一直经商。他在台湾的产业,是有军方背景的。现在,他可是台企的重量级人物,与台塑大王王永庆可以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