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便扑向韩宝来扑里,吊在他脖子上,便鸡啄米一般嘬他。韩宝来的手机彩铃救了他:“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只要有响声,她的幻术也就破了,吓得秦莉赶紧松开手。韩宝来一看是张培萌的电话,忙划了一下接听键:“怎么?唱够了吗?“
“你丫的,是不是带着那个美女老师开房去了?”张培萌的声音震得手机嗡嗡响,醒过来的艾美当然听到了,这里四兄弟都鬼笑了起来。
“你还说我。我出去办了一点事,你们就保护不了艾老师,她给人打了,现在嘴巴还翘得老高。我刚才就是处理这件事,你们还好意思说。人家出事了,你们还蒙在鼓里。我这会儿刚处理完,你们消停一点,再唱几首,我就回来了。”韩宝来略做处理,说得张培萌一伙都呆傻了,音乐都关了。
张健说:“这也是你小子惹出来的祸!你不带她出来K歌怎么会出这种事?你带人家出来,你又玩失踪,她是丢了魂似的找你,才找出事来的。她不信任我们,我们才认识她多久?你小子还不吸取教训。上回,你把刘艳梅丢在大酒店,闹出多大的事来。这回,你又干的好事情,出了事情,你抱怨我们。你有跟我们说,要我们出面保护她吗?我们知道她是谁?”
张健脑子好使,说话句句击中韩宝来要害,他是一个正经人,不会耍心眼,说话相当耿直,不留丝毫情面。
韩宝来可不敢正面跟张健交锋,他迂回作战:“你别想得美。我怎么会把艾老师介绍给你?听你那口气,我没把艾老师介绍给你认识,好像有气似的。我跟着你说,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张健知道这小子没道理也能说得你哑口无言,他恨恨地说:“得了,得了,你给我记住,不要只顾自己率性而为,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今天没搞出什么大事来吧?”
“差一点点。不过,现在坏事变好事了。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你不给我出难题,我就烧高香了。指望你当救火队员,那是舀水上天。”韩宝来极尽揶揄之能事。
“我没那个本事,也不揽那个活干。你处理完了赶紧过来,大伙都等你呢。”张健的话现在相当好使,韩宝来哪敢委曲他,现在是他的活佛啊。赶紧带着四个大哥,石老白的码子白依倩、秦莉、艾美,热热闹闹地走进KTV包厢。
灯光亮起,张培萌夫妇、许昕夫妇、张健和女朋友刘艳梅、李格非夫妇、蒋志华夫妇全站了起来。韩宝来给大伙做了介绍。这帮人的加入,包厢内顿时热闹起来,虽说黄锦毛、石老白、文仲明是赳赳武夫,但久在外面混,也有不错的唱功。黄锦毛会唱《向天再借五百年》,他吼得大厅嗡嗡响。石老白跟他的码子白依倩唱了一首《夏花》,嗬,情感处理得还颇到火候。
晚宴,张玉屏是一个人参加,王春林也是只身赴宴,并没有带夫人。看来夫人知道王春林要春光灿烂一回。应邀作陪的有公安局长谭长军、公路局局长汤景云、公路局总工程师勒尚、国土测量局的宋桥波总工程师、路桥公司董事长马国力等全是重量级人物。设为三桌。
王春林当然是上宾,左边坐着艾美老师,右边坐着干儿子韩宝来,韩宝来依次:张玉屏、谭长军、汤景云、李格非夫妇、彭绍峰夫妇。国人排座次是有讲究的,跟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排座次差不多吧。这次菜肴可不是素淡,那当然是以野味为主打菜了。
王书记今晚发型吹了一个光溜溜地倒梳,宽宽的额头油光可鉴,空调开得大,脱了黑昵子中山装外套,今天还打了领带,领带藏在羊毛衫里。他戴着金边玳瑁眼镜,显得春风满面,说话饶有兴趣:“玉屏,你是不是叫宝来叫干儿子?”
张玉屏一听心里明白,老家伙想占她的便宜,便抿唇笑着答道:“他高兴了叫我阿姨,不高兴了叫我张书记,背地里听说还叫我张变脸。说我变脸,比翻书还快。韩宝来,有不有?”
韩宝来不敢不承认,显得很狼狈:“自从这件事我挨了批之后,我不敢乱说话了。张阿姨的眼线遍布各人角落,我随时有可能被人打小报告。不过,我也学会了打小报告。小报告打得越多,奖金越高。这个秘密,我一般不会告诉别人。”
张玉屏差不多用筷子敲他脑袋了:“你把阿姨当什么人了?不要以为认了一个干爹,阿姨就不敢打你了。我又不是中统局的?”
王春林发了一番感慨:“我以前当乡长的时候,我记得有个女县长。哎呀,那个县长难侍候。到下面来检查工作,你真不知道怎么招待她?你搞得太丰盛了吗?她屌你奢侈浪费。你搞得太简朴了吗?她嘴巴说,今天的伙食办得好。但马上挑出我们一大堆问题来,要求我们限时整改。我们吃了一个哑巴亏。下次她来了,宁可让她骂我们太铺张浪费了,也不能搞得太寒酸。还有个问题,这个女人很逞强。喝酒的时候,一点酒德都没有,跟你碰杯,一碰她的酒基本倒给你了,她就喝那么一滴。当然喽,她就是跟一百个男人喝,她喝一百滴也不会醉?那么一滴,我估计生个儿子的量都不够。”
王春林现在还是满腹怨气,看来当时可能是他人生的低谷,受了很多的委曲。这话当然也有含沙射影的味道。张玉屏当然不会蠢到跟他分证,她还嘻嘻笑着说:“老王,你有今天,算不定还是她提拔重用了你。”
王春林来了一番忆苦思甜:“我跟这娘们根本背道而驰。她是一个,什么,鸡蛋挑骨头的人,什么事要绣花一样绣。她心眼就针眼那么细。容不得别人提意见。其实,她狗屁不懂。瞎指挥。听别人说,种烤烟经济效益好。她娘的硬是逼着我们所有乡,所有干田旱地都种上烤烟,我分到五万亩指标。我率先垂范,与乡干部、当地群众同甘共苦,发动了能发动的所有群众种了近半个月,几乎把荒山坡地都种上了。我以为这回得表扬了。可她根本不看你种了多少。她只管看指标,看产量。你产了多少烟?黄一级烟多少吨,黄二级烟多少吨;青一级烟多少吨,青二烟多少吨?完成总量多少吨?她说亩产三百公斤总会有吧。尾数砍掉了,达到一万吨,奖金十万。没达到一分钱都没有。我的天啦。我为了搞到这十万元奖金。我真是一夜白头啊。后来,我们三个乡联合起来,凑起来让一个乡完成指标,拿一个奖金。我们三个乡平分。但哪个乡拿奖金呢?我们抓阄。他奶奶的,我手气好。给我拈着了!那年,我拿到了十万奖金。我以为仅此而已。没想到接下来的好处还多着呢。当年的市优秀我评上了,紧接着派我到市党校进修。哈哈,我从此走了狗屎运。一发不可收拾。但我不感谢她。我是恨她,恨她从此把我推到了火刑架上烤。”
“宝来,你是不是像王书记恨蒋老县长一样恨我?”张书记笑眯眯地看着他,韩宝来唬得打了一个尿颤,但又不能有违王春林故事的内涵,他忙说:“那我算走运的了。我要是生活在那个时候,估计我更惨。我在张书记这里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跨越式成长。”
“王书记是正话反说。没有蒋美芝县长,王书记可能干一辈子,也在那个石岩头乡窝着。当年跟着王书记一起的,有几个如此风光?”张玉屏书记对王春林的历史当然知之甚详,“王书记当年啊,可能就是蒋县长的内裤没帮她洗了。现在,当然喽,蒋县长后来当过地区专员,那时候还没撤区设市。前些年,老人家走完了最后的人生路。王书记还加入了孝子群,披麻戴孝了啊。”
张玉屏揭他的老底,王书记哈哈大笑,用筷子点着张玉屏:“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会小心眼。你承不承认你心眼小?”
张玉屏不想跟他较真,但他说话咄咄逼人,她不得不应战:“我知道领导一直对我有成见,原来是对所有的女干部有成见。王书记这样说,我反而心安了,不是针对我一个女干部苛刻。”
“你看,你看,我王春林对天说一句,我还建议省委将你纳入我的接班人考察。你怎么说我对你有成见?有。也是你心眼太小,受不得一点委曲,什么都要争第一?不能拿第二?当然,这种干部工作积极,要政绩不要命,就是下面的人苦不堪言。”王春林是高姿态的,绝对占上风,虽然他马上卷铺盖走人,但他雄风犹在。
张玉屏也不想跟他关系搞得太僵,王春林之所以出言不逊,怀疑她拉住韩宝来不放人,他恼羞成怒,便恶语伤人。张玉屏只能展颜一笑:“好啦,王书记,你干儿子不会受半点委曲。你想带走,你就带走吧,我可不想留他。留住他,这个大少爷,我可侍候不好。”
“这话,你说的。来,我提议大家干杯。今晚喝酒,不准谁喝一滴了,要干尽杯中酒。我站起来看着的,我带头,干。”
韩宝来趁老东西说话的关头,跟张玉屏换了一杯,她拿着小半杯,装着一饮而尽。王春林眼光回过来,她已经噙在嘴里。王春林不敢相信:“你——脸色不对。”
张玉屏指着自己口里,意思要不要吐出来给你尝尝?王春林对韩宝来说:“看到没有?有时候,你总是把目光对准男人,很容易给女人钻了空子。我这辈子,真怕女人。跟女人共事,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