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很懂得在父母面前,不拆穿我的话。”璟存悠然倚在自己的病床上对连城说话,似乎劳伦给他换下血淋淋的纱布,丝毫不觉得疼。
连城轻笑道:“其实我特别想拆穿你。你把我说得那么没用,什么划破了手掌也能失血过多晕倒了。若我划破的是手掌,任凭怎样,我也能想法止住血,当然也不会失血那么久才发现了。”她既然知道劳伦跟璟存的关系不一般,便也不再劳伦面前过于忌讳。
璟存微微一笑:“我自然有我的用意,或许你已经想到了。”
“我若想不到你的用意,也就不会任由你将我说得那么没用了。”连城亦是一笑。
劳伦看了看璟存,又看了看连城,满脸都是不解之色。但也并不多问,皱眉处理好了璟存的伤口,叮嘱他不得再乱动,又叮嘱了连城一番,方才出去。
琳儿在医院尽心服侍璟存和连城,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人来打扰。
连城手腕上的伤口比较细,也并不深,加上她的体质一贯如此,伤口好得很快,不过是失血之后的虚弱之症,和近来的过度劳累。在医院静养,休息得好了,康复得便很快。
倒是璟存左肩上的枪伤,虽然不是子弹穿过的重伤,但也将皮肤肌肉伤得不轻。这是需要时间愈合的外伤,丝毫着急不得。
只是静卧养伤,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枯燥无聊之事。连城知道自己也做不到,之前受伤在家,不管琳儿怎么劝,都不能让连城多躺一天。所以连城一开始,也十分担心璟存是否能安心养伤。
没想到璟存倒是安于现状,丝毫没有露出着急的样子,只是跟连城絮絮闲聊,偶尔调笑两句,看着连城娇嗔之态,眉眼间皆是温柔的笑。
连城忽然想起了之前不久一次在车子上,璟存跟她闲聊,偶然说起的一些话,便向璟存道:“你在外面留洋的时候,曾学过关于工业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么问?你很感兴趣吗?”璟存微笑道。
“我记得那一次,你跟我说起过,我们的工业,与很多国家相比,还十分落后,我们现在生活所用,汽车枪支不用说,都是洋商的厂子生产,日常要用的衣料鞋子,小到一根火柴,好多都离不开洋人的工厂。”连城道:“可惜那一次你好没有说多少,便看见了洋人货仓的火灾……”
“你还想听什么?”
“你留洋一定学了很多,都讲给我听听啊。”连城颇有些遗憾地道:“我连私塾也没上过,现在的学校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洋学堂,也只有听你说说了。”
璟存微笑:“你这是在跟先生请教吗?讲给你听倒不妨,可是我白白给你讲那么多,你拿什么谢我?”
见连城被逗得有些着急又有些害羞,璟存方才微微一笑,给连城讲了他的所知所学。
连城跟着父亲孟仲达,到过很多地方,算得上见多识广,孟仲达疼爱女儿,教导他军事兵法,从无丝毫保留,也从不因为她是女子而有所顾忌。孟仲达常常请了家庭教师,教连城学习,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学过一些,他思想开通,也与洋人打过交道,知道如今的学堂里,有洋文课程,所以也请了人教连城学过两三种洋文。
连城本性聪明,再加上这些寻常女子所没有的经历见识,腹中才学,自然是极为不凡、人所难及的。
但听了璟存的这些话,连城却似是重新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的一般。
工业,经济,工厂,商行,复兴……
这些连城并不是没有涉猎过,也不是没有听人谈论过,只是璟存的谈论,是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地方,使得连城的目光也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不过连城对事物都有自己的理解,并不是一味地听,时时会对自己听不懂的地方追根问底,有时也会发出一些议论,而对于自己不能认同的地方,也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璟存有时很是赞赏,有时连城说得不对,也只是微微而笑。
一连数日,两人便是这般。
不但璟存从来没有流露出一点焦急的意思,连城也不觉得住在这简单的房间里,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其间杜百泉来过两次,璟存很是自觉,并不留在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