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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先生敛了笑意时有种不可驳逆的威严,镇长只有点头的份儿,抬手叫了人来。他带了几名随从,按照温绪之的示意驱散在医馆外围着的人。
“此事有疑,”温绪之对镇长抬了抬手,“但您是镇上人所依靠之人,还请稍安勿躁。”
镇长都不知此时该做什么回应了,就回着礼应了。温绪之示意随从过来,先将他老人家搀出去了。他自己和墨沉霜多留了会儿,正逢桑衣从里面出来,对两人点了点头。
“死不了,”她拿湿帕子擦着手上的血,“骨头断了几根,有外伤,得养养。”
温绪之点头,道:“有劳姑娘。”
桑衣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道:“这人道此事与千蚩寨有关,但滇阳心向大乘,”她抿了下唇,“不会与此事有关。”
她在此关头想的自己寨中的人,因九黎族人本就如履薄冰。他们融不进大乘人,但也不想有任何征战,这次的祸事不简单,甚至要惊动总督,这让桑衣不得不担心。温绪之对此了然,他道:“自然,滇阳与千蚩同族不同路,此事清明。”
他对桑衣露了笑,那垂在身侧袖下的手立刻被谁握了下。这一下不重,但握了就不松开,温绪之知道是谁。
他没挣脱,垂眸时颇为自然地收了笑。桑衣没注意到这些,她将染了血的帕子扔一边,将袖子托下来盖住了纤细的手臂,飞快地笑了一下,道:“希望其他大乘人也能这样想。”
然后她告辞,走入春日初晴里,快步离开。
第二天一早温绪之与墨沉霜两人本也想往瑶城去,谁知先有人来。墨沉霜开的门,便见来人是扈绍陵。
“扈大人。”他行礼,然后侧身道:“请进。”
扈绍陵和他打招呼,瞥了眼院里的滴漏,道:“时辰早了些,打扰了你们?”
“没有,”墨沉霜稍微笑了一下,道,“温先生已起身了。”
扈绍陵进屋,让常随们留在院外。他既今日过来,那么袖中就大抵揣着给温绪之的东西,药丹的事与墨沉霜有关,但他不说,墨沉霜也不主动问。似乎没有温绪之在,这两人就没什么话可说,谈正事也不行。
墨沉霜给人倒了茶,就又没音儿了。
好在没一会儿温先生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微濡的发束得随意,应是才洗漱完。他应是没有听见扈绍陵进来时的声音,见了人便微惊道:“硒骏。”
然后人不知为何稍顿,手已抬上来,险险到侧颈,又放下了。
墨沉霜扶在茶杯边上的手紧了紧,唇线抿得紧,是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桌对面的扈绍陵张了口,才要打招呼,又忽然停住了。
温先生今日青衫交领,不仅露出修长的颈,还有那上面绯红的星点。他本就生得白,遍身的肌肤都是极容易留痕迹,轻吮也要泛红,这是墨沉霜早就发现的事。然而他被这发现弄得愈发有兴趣,也越发不饶人。
这时候再绕回去换衣自是来不及的,都是熟人,温绪之也并非扭捏作态之人。不过他仍是面热了一点,轻咳了一声,对扈绍陵又招呼了一句。
他入座,扈绍陵略微别开了目光,心道真是没眼看。这一侧脸就看着了墨沉霜,小子竟也有点不悦,总之面色略沉,让扈绍陵心底有些来气。
温先生好脾气,认准的人就是宠。这姓墨的小子没个轻重,果然如他所料,就知道欺负人。
墨沉霜的确有点不开心,那颈上的印记都是乐趣,怎能给外人看。但他没说什么,缓缓地向温绪之那边靠了靠,让两人挨的近了点儿。
这小动作扈绍陵看得清楚,用眼神和墨沉霜较量了一会儿。
这两人无声相争,温绪之露了无奈,道:“硒骏,可有宫中的消息?”
扈绍陵从墨沉霜那边儿收回目光,道:“有。”说着从袖袋中取了东西出来,放桌面上推过去,又飞快地望了墨沉霜一眼,“皇上十分惦念先生,听说你和个小子好了,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那薄宣上行书悦目,竟是天鸿帝的亲笔,不过并非圣旨,就和寻常家书一般。温绪之展开,一边问:“圣躬安?”
扈绍陵闻问收了犀利,颔首道:“温先生放心。”又笑,“有皇后殿下呢,万不会出差错。”
温绪之也笑,他看完了信,稍微转头看向墨沉霜。墨沉霜也看过来,年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被温先生看出了点紧张。他轻轻地露了笑,道:“圣上问起你呢。”
墨沉霜稍微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对面的扈绍陵抱着双臂,道:“温先生什么时候回京都一趟,到时候给各位都见了,还不知要破碎多少贵女的心。”
他说这话其实不假,温绪之人善有才华,曾是京都里清流第一人,在嫁娶面前炙手可热。扈绍陵觉得在给温绪之撑腰,却不知温绪之心里先道了声不好,身侧这人画地圈人,容不得半点旁人的窥视,到时候给顺毛的还是他。
然而扈绍陵浑然不觉,又毫不遮掩地温绪之的颈间扫了眼,道:“不过到时得穿件遮得住的,否则。。。。。。”
“还未定日子的事,”温绪之笑着打断,道,“得先将鹿溪镇的事处理完再说。”
扈绍陵只当他说的是治病的事,又取了东西交过去,是来自太医院的诊断和对应药方。墨沉霜起身取来了胡守业的那一份,两人对应着看了。
末了温绪之放下纸,反复地抚了抚,尽管那纸平整并无问题。
然后他与墨沉霜短暂地对视,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