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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崽子是真的黏温绪之,总是还隔得老远就张开手臂要温绪之抱,连他亲哥也不要了。
墨沉霜看着墨予霖贴温先生,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行,因温绪之也喜欢这胖小子。但若是离得太近少年还是会伸手拎人的,不让他弟弟在温先生怀里乱拱。
他问过温绪之是否家中也有亲近的弟弟妹妹,温绪之说有,却不曾与任何人亲近。他在谈及家事和过去事的时候无一例外地会露出冰冷的神情,就是逗着墨予霖也会逐渐收了笑,所以墨沉霜没有再问过。
转眼就到盛夏,镜海边的院子里仍然很平静,镇上却不是。这段时间墨氏药堂推了新的药丹,都是以玉山和不庆山深处的草药,由九黎族人采摘制药,对于健筋体补气血有奇效。然而因是新药,价格非常低,一时间成为热谈,有不少人争相采买。墨沉霜自己不会用,但觉得挺有意思,还给温绪之带了一颗。
温绪之本不想要,因是已放在市面上卖的,他白拿自是不合适。
“无事,”墨沉霜直接给他放柜里,“我既接不了家里的生意,那跑的那些趟货都得算工钱。如此看墨老爷还欠我的,这药也只能抵一部分。”
温绪之笑,道:“行吧。”他正抱着墨予霖在窗边晃,又回头道:“多谢了。”
不过这药丹他也没打算吃,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他很清楚,何况是经过化炼的药丹。价格又压得低,这不多见,什么缘故谁也说不清。温绪之是怎样的人,对这样的事很敏感,虽不好与墨沉霜说什么,却暗自留了神。
他原先只觉得此时别扭,却不想只过了才几日就出了差错。镇上人服了药丹后开始腹痛心悸发热,再之后就是高热不退,有的还呕吐不止,四肢酸痛整日下不了床。这些人闹到药堂去,墨家的人只说先让大伙儿停了药,却也不见好。
此事初发时墨沉霜便找了温绪之,看到温先生无事才放下了心。
然而镇上买药丹的人不少,逐渐都发了病,几乎无一幸免,而且再吃什么药都难见效。眼看要闹出人命,镇上人都去墨氏药堂讨说法,还一应而起地砸了店。谁知墨揖山闭门不出,药铺也不要了,锁了墨宅的门,拒不与人打照面。
这就是承认了药有问题,又解决不了这问题。
这些都是许佑安说给温绪之听的,因墨沉霜与墨予霖已经几日都不见人了,大概是真被锁在家里出不来。温绪之很担心,去了趟镇上,见那往日气派的墨氏药趟被砸开了大门,门板断裂歪斜,堂中昏暗里可见摔得粉碎到处都是的瓷器和零落的草药。那阶前更是惨不忍睹,烂菜鸡蛋腥臭,也不知被扔了几日来泄愤。
温绪之在药堂门口站了许久,许佑安跟在后面觉出了温先生身上的冷意,没敢上前。倒是有位老头过去说了两句,是劝温绪之趁早离远些,这家药铺的药吃坏了人,现在老板却龟缩不出,实在可恶。
周围有人附和,说的话越发难听。温绪之面无表情地一一听了,还拱手谢过,却动了到墨宅去一趟的心思。
谁知先在路口撞上了尤羽乌卡。
“温先生!”尤羽乌卡还是穿着九黎族的小褂,跑了一头的汗,神情很焦急。他顾不得那么多,拽着温绪之的袖,道:“不、不好了!”
温绪之拉住少年,压着心跳,问了缘由。
尤羽乌卡喘息不定,道:“官府来了人,都到了霜哥家!要把,要把霜哥一家都抓起来!”
第21章惊变
待温绪之等人赶到时,墨宅的大门已被打开,阶上有官兵佩刀持枪站着,门里听着有妇孺哭声。
围观的人不少,应是被官兵震慑,都未敢大声说话。温绪之觉得身侧一挤,回头就看到了曲嬉桃,小姑娘也是吓坏了,咬着嘴唇只敢凑在温先生身边。
温绪之还没说话,宅子里就出来了人,被兵压着,暂且没有上枷锁。那人正是墨揖山,后面还跟着墨家的一众老小。
这是事出这么多天墨揖山第一次露面,风光早已逝,前途未卜。那双彻底显出了老态的眼似乎有些昏花,让他在下阶时踉跄了一下,立刻被身侧的兵推搡向前。走在他身后的秋榆有心无力,攥着帕子抽泣不断。
周遭议声顿起,大多都是罪有应得这样的话。温绪之拿袖稍微挡了曲嬉桃的眼,自己没转开脸,终于费劲地听到了铃铛声。墨沉霜走出来,年轻人的背脊依旧笔直,抱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墨予霖。他像是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只看着墨予霖,又轻声说了什么,大概是在哄慰。
他将墨予霖往上托了托,偏头时顿了目光。温绪之回望过去,两人只在电光火石间匆匆对视了一瞬,墨沉霜就别开了眼。
太狼狈了。
这次是真的丢人。
然而这是官商沉浮的祸福,说是丢人似乎也不对。但少年就是在这一刻生出了无地自容的感觉,他说不清这感受,但他知道他不想在此看到温绪之。
他心里复杂,温绪之的眼中也蒙了光,一向的温润淡了下去,让人读不懂。他看着墨沉霜被前来缉捕的兵推在背后,皱了皱眉。
尤羽乌卡也看到了,他拍在曲嬉桃的肩上,道:“是霜哥!”
曲嬉桃被站在温绪之身后,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凑到跟前睁大了眼。她最终没喊出来,只小声道:“霜哥。”
尤羽乌卡急红了眼,抬了声道:“霜哥!”
这一声不仅让周围人看过来,墨沉霜也回了头。然而他没有看尤羽乌卡,目光只和温绪之的再次撞在了一起,就又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