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歌毕时山间只剩余音回荡,九黎族的青年男女们纷纷上到水台和木舟,五彩的衣夺目的银,从鹿溪镇来观看的人回神呼喊,边儿上的乐声也再次响起,瞬间又热闹起来。那台和长舟上的人都有动作,舞蹈时相互挽手,男女间也无避讳。有的青年捧着木竹做的簧管乐器,非常有趣,是大乘别处没有的。
有条长舟离石桥很近,上面有位年轻男子就在吹奏,温绪之觉得很新奇。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见那青年又将腕上的银镯摘下来,递给了身侧的女孩儿。
那九黎族女孩看见了,抿唇笑起来。她从袖中掏出巾帕,垫着接了银镯,戴到自己手上。那青年立刻露了羞涩,和女孩对视片刻,然后两人竟牵了手,周围人高声庆呼。
温绪之看得也带了笑,明白这大概是九黎族的求爱方式,和他过往所见的三书六聘很不一样。这么一想倒是勾起了点别的回忆,眸中惯存温润被一种近似忧愁的情愫覆盖,让他在这热闹里独自无可容纳,也不被接纳。
墨沉霜立刻就察觉到了。
其实要感受到温绪之的变化很难,但是他就是能次次捕捉。身侧这个人很奇怪,任何神情都很端庄,心绪内敛,偶尔露出什么也都可以说是轻浅,但全部毫无预警。这代表温绪之心中有事,虽面上扛得住,但他的过去似乎不那么愉快,尽管墨沉霜并不了解。
“温先生,”他微俯首,道,“温先生。”
温绪之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眼,墨沉霜忍着没有退后,在人群的嘈杂声中问:“你喜欢吗?”
这问题几乎要被人声隐没,但温绪之还是听到了,还说了什么。然而这回答墨沉霜却没听清,于是他俯身,让耳朵靠过去。
正巧温绪之稍微踮了踮脚,气息扑打在墨沉霜耳廓,让他忽地感觉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动。
然后他听到温绪之尽力地大声说话:“你是说景色吗?还是亚努节?”又稍顿,道:“都挺喜欢的。”
墨沉霜飞快地直起身,道:“那就好。”
温绪之对他笑笑,眼里的那点深沉还是没有散,就这样一直到青年奏芦笙少女舞花帕的景接近尾声。年轻人们还没有尽兴,舞完了也不撤,那台上支起架子,红绸彩头摆好,少女们嬉笑着退向四周。
温绪之不解其意,侧头问墨沉霜:“这是做什么?”
“这是要让小子们比射箭,跳高跳远攀刀架。”墨沉霜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斗技赛勇,给女孩儿们看。”
他说的不错,芦笙舞和这些比拼都是九黎族青年们吸引姑娘注意的仪式,其实不止九黎族人,温绪之见有不少鹿溪镇的年轻人也争相加入。赢了的都将彩头递给一旁观望的女孩儿,想来都是心上人。
有的女孩儿接了,有的轻摆了手,那就大概是有缘无份。
温绪之还想再问什么,身侧却一挤,有人费力地分开人群。不高的少年穿着鲜艳的九黎小袍,脸上还带着汗,鼻尖和额头都亮晶晶的。
“霜哥!”尤羽乌卡过到近前,又看到了温绪之,道:“霜哥,你果真带温先生来了!”
“嗯!”墨沉霜转身,抬臂挡了一下,没让尤羽乌卡到温绪之近前,握着他的手臂转到自己那边儿,问:“你怎么不去比?”
尤羽乌卡有点害羞,道:“我、我还小呢!”
温绪之对这位稚气未脱的九黎族少年印象深刻,也记得这孩子昨日卖力干活的样子。他对尤羽乌卡微笑,见人脸红扑扑的还在冒汗,就问:“你时才也跳舞了吗?”
“没有,”尤羽乌卡羞涩地笑,回答道,“刚才的是芦笙舞,寨里想要娶妻嫁人的才去跳,我、我年纪还小呢。”
“原来是这样,”温绪之也笑了,虚着一拱手,“我先前不知,冒犯了。”
这样文人的礼在此处真的不多见,尤羽乌卡更不好意思了,摆手道:“没、没冒犯。。。。。。”
“冒犯什么?”墨沉霜背靠在石桥栏杆上,抱着双臂有点不爽的样子,对尤羽乌卡居高临下道:“你也不小了,估计就明年吧,别管是跳舞还是爬架,这台子你也得上。”
尤羽乌卡嘿嘿笑,道:“那也,那也没什么不好。”他有点害羞,于是又学着他霜哥先前的样子道:“我,那个,我不着急。”
“着急也行,又不丢人。。。。。。”墨沉霜在阳光下半眯了眸,道:“娶媳妇嘛,能有什么不好。”
眼看着他将尤羽乌卡调侃成了熟柿子,温绪之不忍心,想要开口,却被人群一推,声音又隐在了忽然响起的嘈杂声中。台上鼓声阵阵,时才射出一箭的小伙子还拿着弓,却有些垂头丧气,周遭几人也是。
此时已到了这场射箭比赛的最后,人与靶之间的距离已到最远,滇阳寨和鹿溪镇的不少青年都上场尝试,可还没有人射中靶心。
尤羽乌卡眯眼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他霜哥。墨沉霜还抱着手臂,靠在温绪之身边,稍微露了不屑的表情。
“霜哥,”尤羽乌卡道,“你功夫好,试试呗。”
墨沉霜嗤了一声,放下手臂道:“不去。”他飞快地瞟了眼身侧的温绪之,又看回尤羽乌卡,“我又不是要娶亲。”
“赢了彩头能送人,不一定是姑娘,自己留着也好啊!”尤羽乌卡兴奋道:“霜哥,这儿也就你行,露一手吧!”
墨沉霜想了想,台上还有人尝试,但确实难以射中,周围人也安静下去,眼看着要扫兴僵局。他垂眸看向温绪之,低声问:“温先生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