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子一听,顿时大怒!乡下里没见识,许多恐怕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的村民们恐怕怕这些捕快,但她是跟着崔薇一行人从京中过来的,京里她什么夫人没见过?当初罗玄得势那会儿,便是一些王公贵族的夫人照样得到崔薇家中拜会,一个小小的捕快竟然敢这样嚣张!那捕快比她凶,她比捕快气势还要盛,一旦站稳便叉了腰厉声骂道:
“哪儿来不长眼的东西!没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么?咱们家老爷的府邸你也敢闯,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那捕快没料到她竟然敢骂自己,顿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张嘴,那婆子已经冷笑了起来:“若是咱们候爷在此,看到你敢如此嚣张,信不信他当场就把你眼睛给剜下来!没见识的东西,睁大你一双狗眼好好儿瞧瞧,这是哪儿!”
众人本来还为崔薇捏着一把冷汗的,但没料到一个婆子便已经如此凶悍,顿时都汗颜无比,也对崔薇一家子有些崇拜了起来!果然不愧是进京中长了见识的,就是不一样,连一个下人都敢冲官差老爷吼,实在是令人佩服又羡慕!
“候,候爷?”这婆子虽然人生得并不如何高大,但掐了腰踮着脚仰了头开骂也颇为威力不小,那唾沫横飞,喷得人一脸都是。那捕快开始有些恼羞成怒,毕竟这乡下地方,哪个人看到他不毕恭毕敬的,如今却被一个婆子喷了口水,在众人面前落了个没脸,又加上这婆子满嘴蔑视的话,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捕快自然愤怒异常。只是在听到这婆子说什么候爷时,他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也顾不得发怒了,只抹了一把脸,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撞着哪呼大神了。
“长平候!你听说过没有?咱们家大爷乃是十八年的状元,你这无知小儿!”那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将那捕快损了一句,直说得他脸色青白交错了,这才冷哼了一声,抱着双手,开始打量起这个人来。
“长平候?”那捕快听到这儿,顿时知道这是哪一家了,又听这婆子提到状元郎,顿时大冷的天,额头一下子便沁出一层冷汗来。
“竟然是状元公之所,都是小人冒犯了!”那捕快抹了把脸,又朝前头看了一眼,自然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一对少年夫妻,硬着头皮赔礼道:“小人有眼无珠,竟然冒犯到了状元公处,还望 状元公大人不识小人过,宽容一二。”
聂秋染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看得那捕快后背都泛起了寒气来,才淡淡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收人好处,受人指使,故意前来闹事?”
一句话说得那捕快脸都绿了,连忙就跪了下去,嘴里不住喊冤:“小人哪里敢行此事,若是知道此处是状元公之府邸,小人绝对不敢如此忘形。”这会儿那捕快一跪下来,膝盖处的衣摆便被雨水浸湿了,他恨恨的回头看了崔世福等人一眼,这才开始求起饶来。
“姑爷,是我。”崔世福被那捕快一瞪,直觉得心惊胆颤,连忙哆嗦着走上前来,脸色青白难看,也不知道是昨儿连夜赶路累着了,还是这会儿站在雨中给冻的,他说话时牙齿不住的‘咯咯’上下四处碰撞,眼里闪过惊恐绝决之色,颤声道:“我,我去县衙门,报案,路路路,路上,遇遇遇,遇着亲家,母了……”
崔世福说到这儿时,不少远处看热闹的人群都开始议论了起来。孙氏前几天便消失不见了,跟那姓黄的老头儿一道,好些人都说她是跟着自己男人走了,不少人还替聂夫子不值,好些人闹腾着想要给聂夫子说媒的,可没料到这会儿崔世福却给遇到了,顿时许多人心中都好奇了起来,猜测着莫不是孙氏跟着人出去跑了一趟,发现还是聂家好过,这会儿后悔了,不想跟人私奔,想要回来吧?只是有可能她自己不好意思回来,所以才让崔世福这会儿过来帮忙说合说合?
许多人心里猜测着,连忙便有好事的人去拍了对面聂夫子父子这会儿暂住的屋子,不多时聂夫子与聂秋文也出来了,众人这才开始看起了好戏来。
“哦?”聂秋染扬了扬眉梢,并没有惊慌与吃惊之色,反倒脸上带笑:“不知道岳父在哪儿看到她的,可是她日子过得不好?”
“不,不,不是的!”崔世福抹了一把脸,眼睛中都沁出了红血丝了,惊慌道:“她死了,跟那黄老丈,一块儿,山坳里,我发现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一般,崔世福整个人都瘫软到了地上:“被人杀的,我,我报官了……”
崔世福昨晚时为了崔世财一家人的事儿慌忙进县里去准备报案,崔世财家里这会儿是乱成了一团,几个男丁都受了伤,躺在床上。而崔世财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不能离开的,几个侄儿媳妇又不可能孤男寡女的跟崔世福一块儿出去,家中本来崔敬怀可以跟崔世福一块儿的。但最近罗氏因为女儿死了的事情变得阴阳怪气不说,而且脾气极不稳定,古怪异常,杨氏原本就已经看她不顺眼了,罗氏没了女儿杨氏自然更不给她好脸色,两婆媳果然是天敌,又开始闹将了起来。
若是大儿子陪着自己一块儿出去,到时说不得家中没有男人镇着,那两个女人恐怕能打起来!崔世福想着自已男子汉大丈夫的,又不怕什么,这一路住的都是村民,便是十里八乡的都是能认着,可以叫出名儿来的,他一个人去又没什么事儿,因此便留了儿子在家中。
谁料连夜赶路到一处山脚下时,他想走快些,便抄了山脚下的近路,谁料竟然闯上了那令崔世福堂堂男子想起来也浑身哆嗦,害怕得不能自已的情景。
“当日我出去,替大哥家报案……”崔世福说到这儿,吞了口口水,声音都有些走了样,听得出他喉咙很干,说话时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的听着便想皱眉头:“我,我到山脚下时,发现有两个穿了红衣的人远远儿的站着……”崔世福当时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时已经是夜半三更时分了,四周又渺无人烟,哪里可能半夜三更的出现两个穿着红衣裳的人?古人本来就重鬼神,心里对那些事儿有本能的敬畏,事实上到那会儿崔世福看到时双腿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后悔自己这一趟不该逞能自己一个人离开才是,早知道将自己的大儿子带上,也好做个伴儿了。当时崔世福心里一个念头便猜着这是两个冤魂,可后来又怕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如今的大雨天里,说不定人家是等着搭车,想离开的。崔世福本来想调转车头离开的,可他是个老好人,不会做到视而不见,抱着心里那个念头,他仍是将车驱赶了过去。
他当时想到一般若是鬼魂见着生人,只要他装作没看到,或者是大声喝斥一番,若是胆小的,自己便会走了。而若是这两人不是什么鬼魂,反倒是两个落了难等待求救的路人,若是绕了开去,那便不好了。既然事情都见到了,若人家是两个活人,也不可能装作没看到,否则让人家留在这边吃苦,那便不好了!这便是老实得过了头的人,也因为他的好心,而险些接下来没给他吓死!
崔世福一面强忍着害怕,一边哆嗦着将马车赶了过去,谁料走得近了些时,他却看到那两个人是站在半空中的,当下将崔世福吓了个亡魂大冒,如今正是夜半三更时分,四周连只虫鸟等活物都瞧不见,却见了这么两个东西,顿时吓得他不住大叫,以此来给自己壮胆。青山给他传来回音,把他险些吓尿了,深恐那是两个鬼魂要来缠上自己的,可是等了半晌却没动静,崔世福心中好奇,忍不住驱了车过去看,只是这一看,他却吓到如今。
那根本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两具被倒挂在半空中的尸体。那模样崔世福现在想起来,心头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好形容,那便是过年时宰杀后开膛破肚的猪!
那两具尸体却根本不是被开膛破肚的,而是被倒挂在半空中,脸色扭曲,这两具尸体体无完肤,身上皮肉一整块被人剥了下来,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偏生那脸还完整,能认得出来。看样子死了好几天了,幸亏这会儿天冷,尸体挂着还没坏。那些血被冻成了殷红的血冻,那模样,看完能让人一辈子无法忘怀。
两人挂的地方全是血,就是已经下了这样几天雨,那味道儿也是逼人的腥气儿。这两具尸体头顶上幸亏有树叶挡着,没有被冲淋多少,崔世福这会儿本来已经被吓得个半死了,又看到那两人的脸时,险些没睁着眼睛晕死过去。
“姑爷,那是你母亲与你那……”崔世福一时激动之下开口,聂秋染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慎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