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贺经理对这份合约很看好,但法务那边知晓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很想再把条件改一改,比如说年产量五五分改为三七,再比如三年之后的自动解约改成优先续约。
其实吃过陆宛种的菜,她知道这份合约制定的完全没有问题,就连细节也无可挑剔。可在谈判桌上数次征战的法务代表,总是忍不住多为己方争取一点利益。只不过,她完全没想到对面的高中生竟如此冷静,每当她提出一个点,对方都能就着这个点淡淡阐述,完全不畏惧她的气场,反倒是法务一时被她震慑住了。
“签吧,”几个回合之后,法务禁不住失笑,“再争下去倒显得我无理了。”
一旁的贺经理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立即把笔递给陆宛。想起刚刚两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的场面,他可真怕这份好好的合约就这么黄了。
陆宛签好字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她地的位置想好了吗,法务摇摇头,以往他们都是直接购进蔬菜,从没专门开辟一部分人员来种植蔬菜,所以这部分运作比较慢。
陆宛却道:“我知道一个好位置,近期那里的主人要转让,你们可以留意一下。”
她说出完整地名,法务笑着记下了,贺经理却心情复杂。
这不是被她叔占有的家庭农场的隔壁吗?
来之前贺经理已经听张行一说过陆宛家里的情况,自然知道她有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的叔叔,但没想到陆宛制定那份合同时已经考虑这么远了。
特地开在隔壁,是要跟她叔叫板吗?还是想一举夺回属于自己的农场?
按理来说,有个大律师在身边,陆宛应该多咨询一下她目前的情况该怎么办才是,但直到离开,她还是只字不提。贺经理看着她不免想到自己年幼的女儿,出了陆家后就问起这事。
“难怪就她一人当家做主,连个大人都没有。”法务心情沉重,“要是起诉到法院的话倒是可以夺回这部分财产,可是你想过没,陆宛现在还没成年,她总归是需要监护人的,下一个监护人再起了歹意怎么办?再起诉一个?”
想起刚刚陆宛在谈判时冷静自持、思维敏捷的模样,法务笑了,一巴掌拍在贺经理肩上:“我觉得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们且看吧。”
……
C市边郊处是一大片农场,其中一处一百亩地的大棚种植前几天被老板转手,听说新老板愿意接手他们这批种植工人,大家都忐忑地等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出现。
少女怀中还抱着个奶娃娃,她身段柔美纤细,皮肤很白,许是一路阳光照射此时隐隐露出些许薄红,手腕看起来更是一折堪断。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来这里做什么?看风景?
总之少女与这里格格不入,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许多工人的注意力。一个阿姨刚想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少女却将娃娃放下,牵在手中并排走,并开口介绍自己是这里的暂定负责人,未来三年他们都要听从她的差遣。
暂定负责人?疯了吧!
所有人内心都只有这个想法,身后跟着进来的酒店采购却肯定了她的话,并告诉他们,未来他们每个人的工资都要听她调度,只要她认为做的不好完全可以辞退他们,工人们这才紧张又十分不真切地带着少女参观大棚。
说是参观,其实就是从这片地的这头走到那头。原老板是个黑心的,转手的时候把成熟的菜拔走就算了,连幼苗也不放过。所有化肥原料,包括种植工具都顺走了,还好东皇酒店那边已经拨下了一切。
张行一今天是特地来给陆宛镇场子的,他怕她年纪小压不住这群工人,不过来了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考虑是多余的。陆宛早已准备好了方案,她让工人分成十个组,每组成员目前都有个重要的事要做:翻地。
其实工人们都很不能理解,前任老板走的时候为了拔菜他们已经翻过一遍了,现在土质松软,按照以往直接是播种这个环节才对啊。不过现在还处在新旧老板交接这个环节中,他们就怕一不小心被辞退没了工作,没敢多问,每个人按照小老板发的图纸上的标记来翻。
袁升香便是其中一个工人,她种地这么多年,对这些事早已得心应手,草草翻过一遍后看了眼纸上写的湿度,又用土壤水势仪测了下,差不多,她便满意地想要起身。谁知此时身后一道微凉中还带着稚嫩的声音道:“还差了些。”
袁升香认真对比了一下水势仪中的数字和纸上标记的数字,有些崩溃:“只差一点点了啊,这样再浇水的话肯定会过量的。”单位是什么不说,反正她也看不懂,可两者小数点前面的数字分明是一样的啊。
陆宛没说什么,直接动手操作示范给她看:每滴水精确到毫升,细致灌溉之后等个十来分钟再测,水势仪中的数字跟图纸上的已然一模一样。
陆宛似乎看不到袁升香惊愕的目光,她继续道:“这样吧,以后每平方米地对应的湿度值、还有差值对应的水量我都列在表格上,你们照着表格做就行了。”
她说完又继续去看别的工人的情况,留袁升香一个人留在原地发愣,过了好久她问一旁的张行一:“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吗?”
张行一面上微笑,实则内心呵呵:不,你不知道,其实她只是个生物二十分的渣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