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辛苦了!”注意到他纠结多变的面部表情,夏琼依轻叹。
陆泽瑞倏而抬头,望向站立的丫头。谁能忍心伤害这么纯净的一颗心。
明明自己还处于惊恐之中,转瞬间就开始安慰起人来。
陆泽瑞笑笑,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都习惯了!”
可不嘛,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休息地打拼,是习惯了吧。
国庆节那晚,他讲述墨宝妈咪的悲剧时,流露过他刚刚眉头深皱的神情。夏琼依沉吟了几秒,抿了抿唇,缓缓道来:
曾经的奥古斯都大帝,就是创立了罗马帝国的那个屋大维,牺牲了个人的婚姻、梦想、自由和温情,也牺牲了他最最钟爱的女儿的人生、自由和幸福。
他女儿有三段婚姻,却因为政治联姻,没有一次是嫁给爱情的。为了家族的荣光和帝国的快乐,她女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为帝国生育继承人的生育机器,以至心理扭曲行为叛国。
屋大维作为父亲,不得不命令元老院带走他一生最珍爱的东西,就是让他们把他最最心爱的女儿带走,并流放到罗马以外遥远的地方,直至终老再也不见。他自己也在孤独终老中死去。
但换来的是环地中海周边地区的秩序与和平,拉丁语得以推广,各项制度得以订立,法律得以推行,文明艺术得以传播,野蛮得以驯化,德性得以建立。
屋大维的一生就是为罗马而活,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对罗马大爱的注解,一腔孤勇地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失去和遗憾,却超越了事业和梦想,成就了罗马帝国二百五十年之后才轰然倒塌的罗马体系。
陆泽瑞谛听着,试图从她的言辞间探寻她的主旨:“你是想说,屋大维创建了罗马帝国,成就了更多人的和平安宁,以损失个人全部的幸福为代价。而我们,不,是我,因为馨旅也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早年的幸福?”
“不,不是因为个人层面,”夏琼依反驳得语气坚决,“而是因为更多人拥有了更多好的工作岗位,有了更好的发展平台,让更多家庭的孩子,有了更稳定更优渥的成长环境。”
陆泽瑞却只有苦笑的份,“你还真是抬举我。其实接手馨旅之初,没那么大爱,没想过这么多的其他人,只想磨牙霍霍证明给董事会和上一代的元老看,我们兄弟几个并不逊色。”
后来越深入,才越发觉得,肩上的担子不轻松,算是体会到了她说的万般滋味。
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的大爱,不过都是掩饰自责的遮羞布罢了。
夏琼依仍果决地驳回:“不,是结果证明了的事实。”
“你干脆说,”陆泽瑞失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馨旅的扩张就证明了你的理论。”
她小声嘀咕:“这理论又不是我说的。再说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为了馨旅更多人而殚精竭虑,亏欠了妻儿,就不必那么那么自责了吧。”
陆泽瑞沉痛喟叹:“可无论如何,终究还是亏欠了,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我有时会想,如果没和雨晴分手,基于我了解到的真相,就根本不会劝她回家,也就不会刺激她走上绝路了……”
倚在班台边缘,垂着眼帘不看他,夏琼依轻声道:“都说历史不能被假设。人们常常误以为,‘得不到’的,‘已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其实,应该是此时此刻能把握的幸福吧。”
“那如果是你呢?”他急问。
“……我们,情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