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素来喜静,平日里与其他皇子也甚少来往,虽然天乾国皇子并不多,但兄弟间的走动也的确少的可怜。即便是太子一派的三皇子萧砚也不过在每月的上中下三旬日来请安罢了。
自从太子十岁发病,东宫羸弱这件事成了宫中人人知道的密辛,也是人人避讳的话题。从小到大,太子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他的东宫虽然在宫城内最核心的位置,但在东宫府外,以及它周围的十丈,二十丈各设置了三层侍卫,更有传闻说太子豢养了一批“风卫”。
像风一样潜伏在东宫的各个角落,只要太子一声令下,无风便会顷刻变为暴风。
就是这样一座被保护的极其周全的太子府邸,此刻竟然中门大开,只为了方便被匆匆叫来的太医们快速入内。
今夜太子发病来势汹汹,久违的病发让工人们辞不及防。安康在雨夜里跑着已经不知道几次往返于府门与太子寝殿之间,浑身被浇的湿透,哆哆嗦嗦的仍在门外张望着,生怕当值的宫人们倦怠或者有人趁虚而入,对太子不利。太子最喜爱的暗卫长影更是守在距离太子最近的暗处。
寝殿的主梁上有一块被加工过的雕梁,看起来是一幅祥云高山的图案,但其实内里已经被掏空做成了可供人藏身的暗格。这一处玄机只有太子和长影以及暗卫长知晓,这个位置不仅隐蔽还能纵观全局,将太子寝殿里的各个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太子正躺在床榻上,周身围着厚实的蚕丝锦被仍旧止不住的打哆嗦,平日里那张带着纯真的笑脸此时遍布苍白之色,眼力超人的长影甚至在太子的眉毛上看到了凝结的白霜。
太子从前发病时他还未在暗卫,没有亲眼见过,但长影也能感觉出来,太子殿下这一次的病,很严重。
“太医已经过了玉花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了,殿下再忍一忍。”安康顾不上仪态的跑了进去,在太子的幔帐之外低声说着。
幔帐距离太子的卧榻还有十几步的距离。
太子发病时,这已经是最亲近的人被允许的最近的范围。
毕竟此时的太子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只要力气够大,也能将他扼死。
太子发出微弱的应声,让安康呼了口气,没想到他这口气呼出来竟是白色。察觉到自己身上寒气太重,安康立刻跪着往外爬了几步,才站起身,“奴才在门口候着,小药炉已经命人烧了火,只等着太医开了方子便能立刻煮药。”
太子微微睁了睁眼,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安康,他浑身湿透的跪在自己的床榻前,说着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消息封闭。”太子微弱的声音传进安康的耳朵里,让他神情一松。
安康立刻往前探了探身子,也压低了声音,“殿下放心,药炉,还有门禁都是暗卫的人乔装。已经安排妥当。”他想了想又说道,“殿下勿要为此伤神,奴才已按照您之前的指示一一办好。”
原来早在太子发病之前,太子就时时提防着这一天的到来。
毕竟身有顽疾这件事就像个定时炸弹,会不时的侵袭,如果他松懈,那定然会被炸的粉身碎骨。敏锐如太子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早已将如果发病,东宫如何部署一字一句写明白,交给了安康。
此时听安康如此回报,太子合了合眼,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身上虽然冷的厉害,可心里和脑子却一片清明。他之前也未全信卜卦僧带回的话,什么金漫与他相克,但此时他发病的时机让他不由得往宿命论上倾斜,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个少女带着几分狡猾意味的笑容,以及那盆根本无人问津的千里香。
等他这次康复,一定要去亲眼看看那盆千里香,或者顺便看看那个狡猾如狐的少女。
太子陷入沉睡,在想到那个女子的时候,身上的冷意似乎也退减了不少。太医们鱼贯而入的时候,太子已经恢复如常,睡得很沉。
只剩下匆匆赶来的太医们面面相觑。ωWW。
鸿王府,金漫打扮的紧趁利落,带着白豹等人挥着手里的工具,将树洞里的尸骨都挖了出来。
森森的白骨被人抬着,放在地上。白豹等人的动作很轻,是对这些已经逝去的生命的最大的尊敬。然而白骨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整齐,大部分已经分了家,手骨腿骨到处都是。金漫本来想给他们拼在一起,但也无法分辨哪个手和腿是同一个人的。
金漫索性站起身,对着这些骨头合掌拜了拜,说了声得罪,然后便将手臂和腿分类,按照一人两手,两腿两脚这种最基本的操作数了起来。
“这里一共十一个人的骸骨,你们再算一下。只要没有单数就行。”金漫搓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这会儿大雨滂沱的,她生怕自己眼花数错落下谁的骨头。
白豹等人都是第一次干这种差事,起初都有些害怕畏惧,但是看到金漫这么自然,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也都个个放松下来。
“是十一个人,大小姐。”白豹数了两次对着站在一旁的金漫说着。
“好,时间不等人,赶紧把这些裹起来,随我出城。”金漫扯过身上背着的包袱,将里面的油布分发给众人。
白豹他们动作极快,麻利的将骨头打包之后便背的背,抬的抬,紧跟着金漫一起从后门悄无声息的溜出去。
鸿王府外便是永安街,平素热闹非凡的街道现在一个人都看不见,给金漫等人提供了便利。他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带着大包小包的到了城门下,金漫带着白豹等人站在城墙的阴影之下,低声叮嘱着,“一会儿你们就这么说这么说”。
“这……能行吗大小姐?”白豹听得连连咂舌,这么离谱的命令,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金漫却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拍了拍他,“就这么说,听我的肯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