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徐府……应该说在被祖父祖母押着清理后院之前的徐府,徐抱墨出浴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必然是会心一笑:这又是哪个寂寞的小妖精来找本世子了?
但刚刚被盛府一路招待过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还在痛的厉害——徐抱墨再没脑子也不可能认为这侧影是盛家心疼自己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专门派个美人过来慰劳自己,十成十是盛兰辞给他挖的坑还差不多!
所以他立刻飞快的穿戴整齐,推门出去的同时,沉声道:“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你……初桃?!”
正气凛然的君子做派端到一半,徐抱墨愕然失声,看着面前熟悉的倩容,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陌生茉莉花香,不禁有种如在梦中之感,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初桃这名字一听就是跟初梨一块的,都是打小服侍徐抱墨的贴身丫鬟。因为姿容秀美,前两年初梨与外间的勾栏女子争宠受挫时,为了将徐抱墨笼络在府里不要出门,穿针引线,将初桃也撺掇成了通房。
前两日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发话,令徐抱墨遣散后院,了断情债,以为求娶盛惟乔做准备时,初桃跟初梨一样,均在头一批遣散之列。
虽然拜徐抱墨在夏侯老夫人跟前苦苦哀求所赐,初桃亦是领了二百两银子与自己的身契出府的待遇——三日内离开苍梧郡,此后都不许回去的限制当然也一样——不过徐抱墨不记得自己这丫鬟在南风郡,尤其是盛府有什么亲戚故旧,尤其这大晚上的,初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徐抱墨眼中浮上怀疑:难道初桃跟初梨一样,都起了跑来盛府找事的心思,只不过初桃临时打了退堂鼓,所以没有被盛家连同盛老太爷的书信,一块送回徐府处置?但她此刻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没想到世子还认识奴婢。”初桃可不管徐抱墨的想法,她神色黯然的看着旧主,眼眶几乎是迅速的红了,珠子般的泪水簌簌而落,凄然道,“想到那日奴婢们前脚欢欢喜喜迎您进府,后脚就被您亲自打发出去,日头落山了,连在府里再待一晚都不可以……奴婢还以为,世子是当真不认识奴婢这些人了!”
“……当日之事,乃祖父祖母之命,本世子也是无可奈何。”徐抱墨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出现在盛府这里的,但毕竟是服侍过自己多年的通房,红颜茕茕,泪眼婆娑,他不忍之余,也有些真心的愧疚,下意识的就忘了询问,急急的解释道,“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本世子让你们跟着家人自行出府,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初桃似情难自禁的走近一步,四周的茉莉花香也仿佛更浓郁了,只听她叹道:“世子的苦衷,奴婢知道。世子不必再说了,总是奴婢自己命苦,怨不得其他任何人!”
饶是徐抱墨花心惯了,听了这话也觉得一阵脸红,尴尬了会,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会在此?”
“那天出府之后家里人嫌奴婢丢人现眼,就把奴婢随手卖给了路过的商贾。”初桃淡淡道,“那商贾正好与盛家有旧,如今也在盛府做客,就在那边的院子里住……奴婢方才服侍好了新主人,听底下人议论世子来了,便悄悄溜了出来,看看您!”
徐抱墨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将信将疑道:“你这新主人待你好么?要不本世子明儿个去拜访一下?”
才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茉莉花香太浓了,还是他今日被盛家摧残太过,脑中忽然一阵晕眩——眼前的初桃忽然就模糊起来!
徐抱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初桃抬头朝他笑了笑,笑容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次日一早,盛惟乔正在镜台前梳妆,小丫鬟槿篱走了进来,朝她福了福之后,问正半跪在地上替她整理裙摆的绿绮:“绿绮姐姐,您那儿有跟玉色裙子配的诃子吗?”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见正服侍小姐吗?大清早的问什么诃子不诃子!”绿绮闻言一皱眉,就呵斥她,“成天就知道打扮,今儿个的事情做完了不成?!”
盛惟乔听着也有点诧异的看了眼槿篱,这小丫鬟今年虽然才十一岁,但素来机灵懂事,如无意外,将来是要接绿锦的班的,怎么忽然就这么没眼色了?
果然槿篱一脸委屈道:“奴婢什么身份?收拾齐整干净了不碍着主子们的眼也还罢了,打扮个什么呢?这不是客院管事交代的事情,偏奴婢那儿没有合适的诃子,不得不来问两位姐姐吗?”
绿绮尚未接话,盛惟乔起了好奇心,道:“你是我的人,客院管事怎么管到你头上了?”
“小姐,这话您可听不得!”槿篱露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总之就是送套丫鬟穿的衣裙去客院——不过那位身份比较特殊,奴婢想着如果随便捡两件衣裳过去,倒显得咱们府里小气了!所以想给她配上一身过得去的衣着。”
盛惟乔皱起眉,沉默了一会,道:“这两日没听说家里来过其他客人,要衣裙的可是徐世兄那儿?”
绿锦跟绿绮悄悄对望一眼,眼中均是一个意思:看吧,我就说小姐对徐世子余情未了,才提客院就想到他了!
盛惟乔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其实她对徐抱墨确实没什么心思了,昨晚知道他来了,问都没问一声,就是表态,现在追根问底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槿篱的反常引起了她的狐疑——朝槿篱抬了抬下巴,“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