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火锅,你也真是会享受,我好久没吃过涮羊肉了,这阵子羊肉吃的不少,都是烤的煮的,实在是腻了。”赵轻也不客气,取了碟子去那边瓶瓶罐罐里头取了一大堆酱料佐料,然后坐到杨再兴对面,用筷子夹起切成一片切的很薄,颜色如红里带白,如雪花状的羊肉,然后用筷子夹着放到锅里涮上几圈,带血色褪去之后就夹上来,蘸上韭花酱,一口吃下,羊肉确实十分弹嫩,口感极好,配上麻麻辣辣的韭花酱,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涮羊肉是在忽必烈南征时的一个厨子发明的,当时战事吃紧,才上桌子的忽必烈接到了战报,就要出战,只来得及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只可惜肉是生的,一时煮不熟。厨子心疼大帅空腹出战,盯着大块的羊肉突然想出个点子,凭借上好的刀工将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放入锅内涮上一下就熟,撒上盐就给忽必烈端了上去,忽必烈吃了几口,便对这涮羊肉赞不绝口,称为美味,随后出战,大胜而归。
这个世界忽必烈他爹有没有出生还不一定呢,所以这涮羊肉肯定也是沈万三的杰作。
本来还想看赵轻笑话的杨再兴沮丧的发现人家吃法很标准,根本不会闹洋相,只好冲着一旁的小二发火说:“再上一点羊肉啊,没看见赵公子饿着呐!”
那店小二懒洋洋地起了身子,来到案桌上那头宰好的百日羊前,用刀子比划几下,就切下来一块完整的肉,随后刀身贴近手掌,对着那块肉轻轻一抚,便片下一块薄薄肉片,卷成肉卷放在一个盘子里,手哗哗哗地挥着刀子,很快便片了一整盘子的羊肉卷端上来,刀工让人叹为观止。
“快把你们老板娘叫下来唱曲子,我的面子她不给,鬼谷门人的面子她总得给吧。”杨再兴剔着牙间肉丝,埋怨般的说着,活生生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店小二抠了抠耳朵,也不嫌刚刚切完肉手上油腻,说:“老板娘身体不适,已经睡了,要是州治大人实在想听,小的唱也是一样的。”嘿,这搪塞的话内容都不高兴改改,也不知道店小二和杨再兴这样没营养的对话重复过多少遍。
赵轻却是感觉一阵恶心,仿佛自己吃进嘴里的都是耳屎一般。
“哟哟哟,杨州治这说的,赵公子难得来一次,我不得好生打扮一翻再出来见人。”柔娘翻着白眼出现在了楼梯口,当真是打扮过的,显得十分妩媚,扭着腰肢款款走了下来,丰满的身材随着下楼动作一颤一颤的,让赵轻和杨再兴直咽口水。
“快上个曲子,再来些酒,最烈的那种二锅头。”杨再兴被柔娘瞪了一眼,讪讪收回盯在那一片花白上的贼眼,嚷嚷说着。
“怎么,今天不禁酒啦。”柔娘有些吃惊问道。
杨再兴丢了一大把羊肉卷下去涮,用筷子搅拌着汤水,面无表情地说:“胡人就要来了,马上要打仗,以后有没有机会喝酒还不一定呢,今天我是不管了,定要一醉方休。”
听到胡人二字,柔娘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再做声,从柜台后面取出两个酒坛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上次曹子林带来的那种低端货。
“嘿嘿,居然是东京酿,今天可以喝个痛快了。”杨再兴看到那两个酒坛子眼睛一亮,抱起一坛对着口子就是一记手刀,十分精准地拍掉了上面的泥封,然后先给赵轻倒了一碗,然后给自己也来了一碗。
“来,赵公子,我先干为敬。”杨再兴很豪爽地就把那一碗酒灌了下去,然后把酒碗狠狠砸在桌子上,大喊一声痛快,面色通红,捞起煮的泡起的羊肉解解口。
赵轻其实酒量不错,可是一般都喝啤酒,哪敢像杨再兴那样把白酒这样子灌,只好端起酒杯先呡了一口,发现还算能接受,然后就慢慢加大了酒杯的倾斜角度,也是把一碗酒干了。酒一下肚,赵轻就感觉喉咙火辣辣的,肚子像在烧一样,连忙抓两把花生米解口。
“赵公子好酒量,倒是杨某小看了,来,继续!”杨再兴再次给两人酒杯满上。
赵轻连忙推脱,却扭不过,只好说:“州治大人,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总得聊些什么,酒就是开人口用的,干喝酒那谁吃的消。”他这是在问明杨再兴请客之意了,总不能是为了听老板娘弹琴才把自己拉过来的吧,这酒都喝上了。
柔娘听到打仗二字之后,显得情绪异常低落,自顾自地抱起了琴弹了起来。
“今日赵公子去拜访万三钱庄龙掌柜了?”杨再兴红着脸问道,却看不出醉意。
赵轻眼睛微微一眯,夹起一片肉涮着吃了,心思却是转了几圈,举起酒杯说:“是的,去问了些沈万三的事迹,我对这个同门很是感兴趣,来。”
杨再兴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呡了一口,说:“那龙掌柜怎么说,是不是邀你加入万三钱庄做东家了?说起沈万三的直系传人,那大半都在万三钱庄以及其手下几个商行之内挂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官场之中也是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你这个正统鬼谷门人和他们应该互相都很感兴趣。”
“确实。”赵轻喝了一小口酒,微微一笑,已经知道杨再兴请客之意。
“那赵公子如何回应?”杨再兴放下酒杯,身子正了一些,显得有些僵硬,他很紧张,不确定一个极有前途的年轻人能否抵抗的了那种诱惑,若是他答应,那么将门就会彻底和他决裂,杨再兴也会很难堪。
“当然是拒绝了,我没兴趣将自己的禁锢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赵轻淡淡说着,夹着从杨再兴那端飘过来的羊肉吃,“况且我也不是很喜欢沈万三,他带来了太多让我讨厌的东西,让这个世界发展有些畸形。”
杨再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双手端着酒杯,敬了赵轻一杯,然后重重地拍拍赵轻的肩膀,示意从此之后两人还是同志。
三杯两盏烈酒下肚,两人话匣子都开了。赵轻解释说,那群肥头大耳的奸商让很是讨厌,解释了一大堆这些商人的不好,其实大周很多商人已经可以称作是资本家了,所以他就套用那套对万恶资本主义的批判,对那一百万贯大钞绝口不提。
“赵公子真是说的太对了,都是那些奸商害的!”杨再兴狠狠地和赵轻碰了下杯子,喝下一大口。他是个粗人,除了因为和商人立场不同以外,也只是讨厌商人那副奸猾嘴脸,真要让他数落起商人的不好之处,怕是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奸猾逐利罢了,哪有赵轻这般见识。所以赵轻的那些专业理论一讲出来,句句都讲到他心窝子里去,听的他酣爽不已。
“等等,刚刚那句是啥,什么剥削工人,农民什么阶级,啥的,赵轻你再说一遍,老哥我脑子不好没记住。”酒已上头,杨再兴一点客套没有,对赵轻也直呼其名起来。不愧是鬼谷门人,分析的这么有水平,这要是写成折子给皇上递上去,那商人定要倒一番霉头,平时都说那奸商如何如何奸猾却说不出个门道,这回有机会他得多学一点,以后致仕后还能和那些老朋友吹吹牛。
“资产阶级财富来自于剥削工人阶级,他们支付工人的酬劳远远不值工人付出的劳动,这种矛盾不解决长此以往必然会引起社会动荡。”赵轻红着脸扯着,也感觉飘忽忽的了。
“唉唉,你说慢点。”
酒过三巡,两坛子酒下肚,肉也添了几盘,桌子上已是一片狼藉。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桌子底下去了,神志不清地头碰着头还在互相扯着。
柔娘的琴早就不弹了,不知何时默默地回了闺房。
“赵轻,老哥我给你提醒一句。”杨再兴踢开碍事的椅子,舒坦地躺了下去。
“杨哥,你说,我一定听。”赵轻靠着一个桌腿,像考拉一样抱着桌腿。
“听着,将门和商人在大周是两个阵营,水火不容,你身为将门之后定不可和那些商人走的太近,在大周,除了姓柴的,没人可以脚踏两条船,两边抛媚眼。。。。”
赵轻是真醉了,他只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杨再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了,他的眼皮也打起了架,眼前慢慢的便是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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