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在此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见到地狱般的厮杀场景后就有多么恐惧;现在有多么恐惧,内心对这些武者就有多么愧疚,愧疚之余,还有一份焦躁。
与她纠结不前的心情不同,战场厮杀仍旧在残酷地延续着。
天宗弟子加入战局后,立即分担了压力,只要是敢于近身的敌人,无一例外被他们迅速灭杀。但天宗弟子明显经验不足,一百人挤在一起作战,有效攻击面积太小,单人效率越高,合作效率就越低。
但他们并不傻,很快便意识到问题所在,迅速调整策略,五人一组对敌人进行分散攻击,如此一来,优势尽显,本次行动所选天宗弟子皆是二级弟子以上,实力高于海盗,奔袭又在凌晓晓指挥下保持了体力,头一晚又狠狠休息了一把,是故凡五人组所到之处,海盗便如炽阳下的露珠,挣扎一番后神魂俱灭。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海盗人数太多了,而且似乎启用了什么邪法,每个海盗都可以和一个甚至以上的天宗弟子相抗衡,况且刀剑无眼,饶是天宗弟子实力如何强横,久拼之下,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挂了彩。五人组制出现了薄弱环节,敌人迎来机会。
凌晓晓到达时正是此时,眼前是海盗单方面屠杀表演,敌人红着眼睛,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血花喷溅,染上那些粗短的脸,嘴巴大张,唇角撕裂而不知,发出原始的嚎叫嘶吼,一路前进,他们若不是卑鄙肮脏的入侵者,真的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
那飞溅的,都是无辜者的血,沾染着他们的血脉亲情,浸透了他们的豪情壮志,那本该是热的,而现在都融化成为寒冷的死气。
本地武者疲于应战,红红的眼睛如同来自西班牙,胳臂早已痉挛,手掌剧烈颤抖,以满腔愤怒为支撑着,靠着一身的惯性在厮杀,他们嘶吼着,一次次冲向变异体般的敌人,没有招式没有章法,抓住就是一顿乱砍乱刺,更有甚者原地自爆,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烈代价榨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能量。
铺天盖地的血,铺天盖地的殷红,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铺天盖地的震耳欲聋,凌晓晓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恢复正常的视觉和听觉,看哪里都是红色,听什么都严重耳鸣,使得醉老帮她调理了很久。
“杀!”
“杀!”
“杀!”
熟悉的声音迫使凌晓晓踮起脚尖,极力向战中间望去,然而黑压压的人头和红艳艳的鲜血之间,并没有熟悉的身影,反倒是敌人的前进更清楚些——方才落地时,敌人尚在数丈之外,此刻抬起头来,敌人距自己已经不足二丈。
敌方速度这么快吗?凌晓晓抬起头来看向太阳,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正午时分,厮杀声从未降低,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难道敌方所用阵法是补充能量的?有这种阵法吗?红牛吗?
凌晓晓心中微沉,夕影还没有来,难道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凌晓晓闭目尝试联络夕影,但对方并不在服务区。甩掉脑子里脱线的思维,略一沉吟,她决定还是赶紧转身跑吧,就不要留在这里给大家添乱了。
转身之际,就听到一句未知语言的大叫,接着有人向她跑过来。是福不是祸,呸,这一定是祸,凌晓晓双膝一直发软,迈步的瞬间直接摔向地面,她只得就地扭身单手撑地,才堪堪保持住平衡。
“杀!拦住他们!”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凌晓晓抬头望去,就见罗锦程浑身是血地从人群中突出,一个箭步缩地成寸来到凌晓晓面前,将她拽了起来。
“锦城,你受伤了……”
却只听他焦急道:“你不稳坐后方来这干什么?夕影呢?快走,我送你走!”
凌晓晓被他推着向前跑,这比她自己跑看起来好多了,可是此刻她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对不起,我本该身先士卒……”
“实力不够就不要逞强,以后能耐了再身先士卒不迟。”罗锦程不由分说,抄起凌晓晓腋下,拎着她贴地飞行,极迅速地把她带到看不见海盗的安全地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嘱咐道:“我不清楚海盗因何确定,但我知道他们知晓你地位超然,将你作为了他们的目标,所以你快点找处安全的地方躲着,轻易不要出来。”说罢反身便走。
“可是……”
罗锦程停步,转过身来,面上已经又覆上一道血痕。
他握住凌晓晓肩膀,沉声道:“天宗等我。”话毕转身,重回战圈而去。
厮杀仍在继续,喊杀声持续不断,但凌晓晓看不到那样血腥的场面了,她站在安全的角落,不知所措。
浴血奋战无法参与,战略制订已经结束,而她不能随队转移,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对了,还有傲云师兄!凌晓晓猛然想起,傲云去破解阵法,半天过去了还没有回来,她不能躲,她得在这等,等傲云的好消息,不然傲云找不到她,可能会以为她出事了。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一道黑影投下,抬头去看——是傲云回来了。
“是七个不同阵法,叠加而成的新阵法,所有阵眼已全部破除,一柱香之内,海盗将恢复正常。”
傲云衣摆有些许破损,但人的气质还在,他袖袍一挥便将凌晓晓托上空中:“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先把你安顿好,再回来杀敌。虽然我方人数锐减,但没有了阵法的加持,那些海盗也不过是正常水平,坚持到明日大师兄到来不成问题。”
凌晓晓心中不安,“师兄,夕影还没来,川楼那边可能出了什么意外,麻烦你送我去川楼吧。”
喊杀声为背景音,凌晓晓捂住耳朵也无助于事,那声音似乎钻进脑子里出不来了,一直到川楼之下,情况也没有好转。
川楼下,站着歇会儿的掌柜,凌晓晓在此生活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连老板娘都称他为掌柜的,从上至下,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
此刻掌柜的正跟夕影着急地解释着什么,而夕影一面摇头,一面跟他解释着什么,两人比比划划的,都没有把对方说服。
“怎么了?”凌晓晓拍着耳朵,伴随着喊杀声,走上前去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