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的脸色是这世上变化最快的一种东西,笑容出现得如此自然,既天真无邪,又自然随意,好像早就憋着笑意,实在忍不住了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呵呵,上山的时候我还想,要是这两个家伙一看到我就互相出手怎么办?那死得可太冤了。结果你们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我忍不住挑拨一下,结果被你们看穿啦。”
胡桂扬、胡桂大都不吱声,汪直转身向外面的人说:“我装得不像吗?你们当中还有谁看出来了?站出来让我瞧瞧。”
所有人都摇头,没人敢站出来,尤其是袁茂等三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完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汪直走到胡桂扬面前,想要拍拍肩膀,发现太麻烦,只好在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向胡桂大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然后说:“我立功了,你们也立功了,但是事情还没完,要继续追查下去。”
“赵家义子几乎全军覆没!”胡桂大提醒道,一点也没有“立功”的感觉。
“人是你们杀的,但你们也是受害者,不必为杀人负责,应该找幕后的策划者报仇。”
“云丹与何百万?”胡桂大语气尽量平淡,没敢表露出心中的羞愧与愤怒。
汪直没有回答,又一次转身面对亭外的弓弩手以及三名外人,“你们这些人比较麻烦,昨晚听到的事情太多了……”
十几个人全跪下了,弓弩手们齐声发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等到声音渐歇,跪在弓弩手们身后的樊大坚高声道:“厂公……不不,督公,我们三个才真是什么都没听到,我们一直在半山腰,离这儿还远着呢,不信你试一下。”
听到“真是”两个字,几名弓弩手扭头怒视老道。
汪直想了一会,指着弓弩手们说:“你们是我的人,我看着,谁敢泄露半个字——所有人一块连坐。”
众人一块磕头谢恩,赌咒发誓绝不敢乱说话。
汪直又指着袁茂、樊大坚和躲在两人身后几乎看不到人的赖望喜,“不管听没听到,你们三个都很多余……”
袁茂反应最快,马上道:“我们协助胡桂扬……‘捉妖’,他有功劳,我们也有。”
胡桂扬走到汪直身边,“那些是你的人,这三位是我的人。”
再早一会,袁茂也不会承认,现在却点头称是,樊大坚和赖望喜更是一口一个“胡老爷”。
“天亮了,咱们别站在这里,还是回内校场吧。”汪直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路上的尸体都被收走了,沿路的各个衙门仍未开门,街道上见不到其他人。
内校场也已经被收拾过,干干净净,连血迹都不见一点,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汪直带着胡桂扬、胡桂大进入小厅,其他人等在外面,心中虽然好奇,却要尽量站得远一些,以免受到怀疑。
小厅里没变样,临时搭建的小床还在,胡桂扬也不客气,直接躺上去,长出一口气,“从来没这么困过,连饥饿都感觉不到了。”
胡桂大谨慎地站在门口。
汪直坐到一张椅子上,对胡桂扬的懒散已经有点习惯了,“就算困死,你得等会再睡。”
“嗯,我听着呢。”
汪直摸摸茶壶,发现是凉的,只好放弃,“千错万错,你有一件事没错,的确有人想要刺驾。”
虽然已有预料,胡桂大还是大吃一惊。
汪直不喜欢胡桂扬的无动于衷,于是看向胡桂大,“你什么都不要问,因为我只能说到这里,别的事情不能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