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是被段弘杨大喇叭一样的嗓门给吵醒的,天还刚蒙蒙亮,算起来她可能只睡了短短两三个时辰。
段弘杨一向喜欢睡懒觉,偏偏在这时候比她还要能闹腾,拉上甄玉周建几个激动的一夜没睡,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叶哥,叶哥,姚夫人来啦!”段弘杨站在门外咋咋呼呼的吵着。
叶挽心中怒极,猛地一枕头扔了出去,用了劲道,就连软绵绵的枕头砸在门上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吓了段弘杨一跳。平时就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如今姚清书也在这儿睡着的,被一个大男人大早上敲门,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看笑眯眯的姚清书,无奈道:“军营里的小伙子们火气旺盛,比较闹腾,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阿挽每天早上都是这样醒过来的么?”姚清书揉了揉眼睛,真不愧是知性的书香门第家的闺女,无论是晨起还是晚睡仪态都好的不得了。
相比之下叶挽的形容就有些狼狈了。她原本睡姿也是很本份老实的,但是自从跟褚洄同睡之后……仿佛像是被惯坏了一样,越来越不能在睡梦中控制自己的睡姿,睡的头发一团乱遭。
她仔细想了想,在她和褚洄同吃同睡之前……好像的确每天都是这样被段弘杨叫醒的,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段弘杨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一只合格的打鸣公鸡。叶挽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痛的额角,翻身下床习惯性的想要套上自己的白衣,但是刚刚穿了鞋袜就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她今天不应该穿这衣服的。
门外传来了姚母的问声:“叶姑娘,从惜,起身了么?”
“起了,娘,马上来。”姚清书应了一声,偷笑着看着叶挽忙不迭的脱了白衣鞋袜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的模样,匆匆披上外衣缕了缕自己的长发去开门放姚母进来。
姚夫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位京中有些名望的夫人,她昨日琢磨许久,觉得还是不能仅仅只由自己与从惜两个一起送叶姑娘出嫁,实在显得太寒酸了一些,遂连夜去了好几位大人的府上拜访了当家夫人。虽是有些唐突,不过说清楚自己的来意之后她们都爽快的应了声。其中还有荣老太傅的夫人,年逾古稀的荣老夫人。
姚母本来是决定自己来梳头的,不过荣老夫人在,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交给了她。
她进门之后率先向叶挽递出了一个红包,笑的温婉动人:“恭喜阿挽,今日就要嫁做人妇了。”
叶挽眉头微皱,刚要推脱,却听姚母道:“这是吉利红包,数目不大,可千万不能推!推了就是将往后的幸福拒之门外了呀。”她强硬的将红包塞进叶挽手里,连声吩咐棋儿去帮叶挽准备梳妆用的道具。
看着有些空荡的内屋,姚母心中庆幸将棋儿一起带了过来。叶挽作为将军粗糙惯了,甚至都忘了在这个时候备个丫鬟……索性她心中想着叶挽不喜欢太多外人,甚至都没有带媒婆过来,决定亲自帮叶挽上妆开脸。
叶挽心中感激,接过姚夫人的荷包,轻声道:“一切都麻烦姚夫人了。”
姚清书笑眯眯的帮着棋儿一起去准备东西,半点都没有觉得这些下人所做的活计自己做起来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只希望能在吉时之前帮阿挽将一切事情都准备好。
几位夫人都是有修养有名望的诰命夫人,口中说着吉利之词,纷纷送上自己的心意红包。她们对叶挽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想法,也同样忌惮与她的身份。若是能在叶挽大婚之际为她帮衬一二,以后自家老爷在官场上也能够顺利一些。同样的,她们心中或多或少对叶挽有些敬佩和羡慕之情,身为女子能活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一件足以令天下女子羡慕的事情了。
其中荣老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和蔼的取出一把看上去有些年份的精致紫檀梳来,对叶挽道:“乖闺女,快坐下,让老身来为你挽发。这把梳子是当初老身成亲之时我的母亲为我梳发的梳子,梳过老身的女儿,梳过老身的孙儿子期,它能够为每一个用过它的人带来幸福美满的好运。乖孩子,希望它同样能够让你后半生幸福快乐。”荣老夫人有些年纪了,还拄着凤头拐杖。她颤巍巍的拉着叶挽的手让她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梳妆台前,执意不要任何人的搀扶,为叶挽梳着发——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
外头天已大亮,整个巾帼将军府忙里忙外的跑了一大圈的人,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只是希望能够在叶哥大婚的时候尽量的帮着忙,为叶哥和褚将军的大婚增添一分自己的心力。
所有的兄弟们今天都一起穿好了段弘杨特地去采买准备的红巾子和红腰带,然后整齐的穿着镇西军军服,看上去霸气肃整又不失喜气。
段弘杨将昨日“姓曾的”送来的嫁妆箱子搬出来在院内放了一地,看着那些箱子烦恼的说:“我怎么看人家大婚嫁妆都是满满当当的几车,咱们叶哥怎么就这么些?”说着他摸上摸下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两银子想要塞进其中一口放钱财的嫁妆箱子里,嘟囔道:“来来来,你们还有没有给叶哥准备啥?不够的把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啊!”
七队百人围满了整个院子,他们昨日已经偷偷摸摸的用尽了所有的钱财去买送给叶哥的添妆,还有淬玉阁木娘那边准备的,可加起来也不过多凑了一箱子而已,眼下这里加起来连二十口箱子都没有,要是就这么送叶哥出去了会不会显得太寒碜?
段弘杨一拍脑瓜子道:“哎呀,他们觉得寒碜是因为箱子少嘛!要不到时候咱们把箱子开开了运出去,他们要是看了咱们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敢狗眼看人低的觉得咱们叶哥寒碜!”他昨天好奇之下撺掇了几个兄弟一起看了看叶哥的嫁妆,差点没被闪瞎了眼。
就连周建和刘方隅这两个根本看不出东西值不值钱的家伙都觉得,嚯——这莫不是把哪家国库给洗劫了吧?什么人才能拿得出这么大手笔的东西,他们心中都有数,不过这到底是叶哥的私事,他们还是不便参与的。
“段哥,箱子开开了会不会招贼啊?”有一士兵嗫嚅着问。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喊我段哥?要叫我虎胆将军!”段弘杨骂了一句,“招贼?哪个小贼敢偷到爷爷们的头上,到时候镇西军八十万将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些不长眼的小毛贼给淹死。”偷将军的东西?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他话音刚落又挨了甄玉一脚,甄玉不耐烦道:“赤羽大哥昨天不是都传话来了,说云州的聘礼和褚大哥准备的嫁妆都已经在路上了么?你急个什么劲,还段爷爷,我看你是想去见老段将军了吧!”
“玉哥,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怎么是不是嫉妒我现在差不多跟你平起平坐啊,做人不能这么小气你知道不?还有那聘礼嫁妆的……都什么时候还没有到,会不会赶不上?”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快到吉时了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心里着急,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张,需要吵架来宣泄一下内心的激动。男人烦人起来当真是比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还要讨厌了。
……
长赢帝赐巾帼将军府的时候赐的那是相当的有水平,嘲风将军府在内东城的合明街,巾帼将军府则是在内西城。两人距离不远,不过也近不到哪里去。
大燕举足轻重的两位将军成亲自然是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从内城东走到内城西这么简单,可又不需要出城,遂赤羽一本正经的将红绒地毯从内城的将军府直铺到外城的中央大街上,绕着整个燕京一圈之后再接到巾帼将军府。
红毯边上里里外外的围了四五圈人,几乎整个燕京的百姓和权贵富商们全都跳出来围观今日的盛景了。早晨摆摊卖早点的摊贩连早点也不卖了,手里举着自己新做出来的饼子干粮就围在红毯的旁边看着热闹。
为了全程百姓的安危和秩序着想,京畿营的三万将众将红毯结结实实的围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当着周围的百姓不让他们一个不留神冲到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