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没见到人,他心头也有数,知道那破牛车上坐的是谁。
晋尧怏怏不快的放了车帷,几分沉郁几分麻木的盯着车厢壁。
他是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木逢春的那张脸。
田喜见小殿下似乎不兴了,就问:“怎么了小殿下?”
晋尧将脸撇过去,闷声:“没事。”
夜色下,立在柴门前的人,手举在木门前许久,几次握拳,又几次松开。
最终他重重的呼口气,沉了眸,手握拳叩了三下木门。
林苑跟春杏在灶前烧火的时候就隐约听得远处似有轰隆的声音,不过响过一阵就没了,遂也只当是雷声了,两人还在说着今个夜或明个大概是要下雨了,得记着会将外头晾晒的衣裳给收回来。
衣裳收回来了,包子的香气也沿着锅盖边缘缝隙不断窜出,眼见着包子也要熟透了,可逢春他们今个却还没回来。
她们不免就有些担心,正想着要出门看上一看,这时却听得外头有敲门声。
“是哥儿回来啦!”
春杏高兴的拍拍手上的灰尘起身,也顾不上摘围裙,兴高采烈的出了灶房就急急跑去开门去。
林苑摇头笑笑,也起了身,拿过湿毛巾打算掀开锅盖,好准备吃饭。
柴门前立着的大身影令春杏满脸错愕:“您是……”哪位。
夜色浓重,从矮墙伸出的垂柳打落了稀疏的光影,落在门前人身上脸上,显得他的模样晦暗不明。再加上他风尘仆仆,从来光洁的下巴也落了胡茬,这方使得春杏反应慢了半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人来。
可仅一瞬,面前这张脸就与她印象中那张俊秾的面容融合,这个认知激的她猛打了个哆嗦。
对面人盯着她的目光如淬了冰一般,似乎有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森寒。
几乎刹那春杏的瞳孔急遽放大,腿肚子打着转,站都站不住。她张大了嘴,扭过头就要惊惧朝屋大喊,却被对面人掐了脖子狠拽了过来,扔向旁边的侍卫。
旁边侍卫眼疾手快的捂了她嘴,不让她出半点声。
晋滁闭了闭眼,似强压了情绪,方睁开眼,抬腿迈进了这方幽静的竹林茅舍中。
春杏惊恐的见他进了院子,忍不住哆嗦的拼命挣扎。可当不经意瞥过屋前房后围的黑甲兵时,却猛地悚然僵住。
那些森森而立的黑甲兵,早已将他们的这小院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今日,插翅难飞。
篱笆墙内另成一方天地,松竹垂柳,菜畦整齐,墙角栽着果树花枝,不远处放着笼子,面几只鸡鸭时有时无的发出些呓语。灶房内点着灯火,朦胧的烛光透过半掩的格子窗透出,暖黄温馨。
晋滁踩着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借着稀疏的星光打量着这方小天地,越看,眸色越暗。
走到蜿蜒石子路的尽头,他骤然停了步。
正前方那竹门掩映的柴房里,那侧对着的熟悉身影,以不可挡之势径直冲入了他的眸底,刹那攫住了他所有目光,让他再也看不见其他。
林苑此刻还丝毫无所察,正忙碌在灶房里,拧好湿毛巾后就俯身去掀木头锅盖。锅内的水汽刹那升腾起来,氤氲了她面容的时,也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朝外微微侧了脸躲开这腾腾袭来的热气。
待这朦胧的热气逐渐消散之后,她抬臂轻擦了下脸上的蒸汽,正要将手木头锅盖放下之时,却冷不丁自门外射来的灼灼盯视。
哐啷!
手的锅盖轰隆落地,发出刺耳的震响。
林苑如被人刹那按了停止键,脑中一片空白。
房门外的人也直直盯着她,脑中却反复回荡着刚才她沐浴在温暖光晕,氤氲热气腾起那刹,她眉眼温润的模样。
“阿苑。”他沉沉的发声,时抬步进了柴房,目光不受控制的径直在她周身打量,看她的粗布褐衣,看她头上包着灰蓝色巾帕,再看她腰间系着的碎花围裙。
最终,他晦暗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吐出的话不疾不徐,“原来,阿苑还活着。”
一句话,让林苑的脸庞一下子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