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再有受灾的地方,那就都得一视同仁。
“屋舍被毁,那家中的存粮肯定也颗粒皆无,那这些人吃饭怎么办?”
周口口对罗一笑了笑,“先生真是有颗慈悲心,不过您不必太过担忧,不会出现什么卖儿卖女甚至是易子而食的事。
到柳城乞讨或是给人做佃农,只是一年的光景,捱一捱就过去了。
再不济还有官举呢,虽然还的多些,可好歹活下去是没什么问题。”
罗一听到可以和县衙借钱,顿时来了兴趣,“官举是怎么借的。”
周口口摊了摊手,“很简单,借一还二,到了还钱的日子还不上,鞭笞十下。
超二十日,鞭笞二十,超四十日,鞭笞四十,超六十日,那就做苦役直到还清为止。
不过一般真还不上的,都选择直接去守捉城或是戌城充军守边来还钱了。”
顿了顿,周口口恍然的继续道:“先生是怕借出去的钱还不回来?
这个您放心,他们还不上钱,就都入了您家的奴籍,这钱怎么也亏不上的。”
罗一差点没从驴子上掉下去,还不上钱就入了奴籍先不说,县衙可是妥妥的官方。
借一个还两个,这利息堪称驴打滚了,这比现代坑人不浅的套路贷强不到哪去。
随即,罗一又摇了摇头,毕竟年代不同,很多事情存在即是合理。
这时候普通人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别的根本不敢奢求。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罗一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老杨将家中的钱借出去,铁定是给尚家庄的人重建家园了。
虽说自己过来不是要债的,只是过来溜达溜达刷刷存在感。
可毕竟刚刚受灾一个多月,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另外,老杨恐怕也不是简单病死那么简单,内疚之下,急火攻心甚至自杀都有可能。
不知道尚家庄的人对老杨已经死了知晓不知晓。
知道还好说,如果不知道,一旦谈起这事,没准就会引发什么误会。
勒住缰绳让驴子停下,罗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自己这个债主怎么好像当的有点憋屈呢。
“先生可是疲累了?”周口口见罗一停了下来,目光四处看了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咱们到那歇息一会吧,正好把驴子也喂一喂。”
“倒不是太疲累,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去尚家庄有些不太妥当。”罗一从驴子上下来,走到树荫下望了望稀稀疏疏的庄稼苗,叹了口气道。
周口口明白罗一话中的意思,将厚厚的麻布从驴子上拿下来,嘴角忍不住的扬了扬,无声的笑了两声。
几天的接触,周口口对罗一有了更深的了解。
根本不是个心中无比狠厉,动不动就使手段谋算的喜怒无常之人。
只要不招惹或是欺辱,先生与谁都能说到一起,就算是说笑的过头一些,也是毫不在意。
不经意间对有些事的看法,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哪个多智近妖之人不是这样呢。
而且让人惊叹之余,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中的良善。
“先生,您心思太过细致,想的也太多,也太过处处为他人想着了。
那可是几百贯钱,普通人家见过一贯钱的都没几户。
您去看看欠债的怎么样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将驴子赶到路边青草多的地方,周口口捏起宽大的衣襟忽闪了几下,大声笑道:“方才您是自己从驴子上下来的。
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欢喜欢喜身子骨比先前壮实了些。”
周口口的这句话,让罗一目光顿时一亮。
骑着驴子已经走了差不多十里,虽然屁股和大腿里面磨的有些疼,但却没有之前那种疲累不堪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