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邪道术士里面,唯一一个没退的,只有荒头太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花弥这一方颓势难挽,他脸上甚至也没有什么沮丧之意,好整以暇的抹了抹手里的小斧头,道:“说你跟动源相似,还真是相似啊,不,动源那老牛鼻子,在你这个年纪,应该还不如你。”
关洛阳右手屈伸了一下,掌心肌肉一绷,把嵌在手掌里的一节剑尖弹出来,顺便逼出不少血来。
三练大成之后,他造血、抗毒的能力已经非同一般,甚至能够自行控制血液流淌的速度,纵然有对常人来说见血封喉的毒素入体,也只要放些血,就能无碍。
不过,这个女人的降头术造诣惊人,也不知道剑上会不会有什么特异的蛊毒。刚才情势险急,来不及多想,现在,关洛阳可不想再让剑尖留在体内。
他垂眸一扫,见血色鲜红,手掌又转动发力,确认手臂一点异样都没有,口里才说道:“那你呢,你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跟他们混在一起,到底图个什么?”
“图我心气顺呐!”
荒头太公脸上露出笑容,“你知不知道老朽厌恶你们武当的道士,厌恶了多长时间?”
“从动源开始,足足几十年了,年轻的时候,老朽就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把真武祠打压下去,驱逐出去,但又担心没有胜算,顾虑会不会牵连到自家师门中人。”
“可这两年,我一点点感觉着自己的老迈,感觉自己都快老死了,就突然想通啦,那些东西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想弄死你们,就该设法动手!”
九英道长缓缓走到那破屋门口,闻声说道:“你们这一脉名声向来不差,师伯当年造访的时候,不曾向任何一个人下重手,留下伤残,你何以记了这许久?”
“呵,老朽的怨恨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能原本也只是个小苗,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长成了参天蔽日的树了。”
荒头太公忽然回头连挥了三斧子。
他身后的那些邪道术士,精神全都用来提防关洛阳,万万没料到,荒头太公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反水。
空气震荡,轰轰作响,三道无形之力,把分布在附近的十余邪道术士,全部镇住,口鼻二窍闭塞,个个双目圆睁。
眼见着荒头太公身上,层层叠叠,花花绿绿的彩纸衣服,砰砰炸裂开来,飞舞着贴到他们身上。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出来,原来荒头太公常年穿在身上的彩纸,内侧是一幅又一幅半尺见方的威神画像。
彩纸神像,全数纷飞而出,他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白里发黄的单薄内衬,却有一层油腻的彩色从脚下浮动着,缠绕而上,顷刻间把他周身覆盖。
鲁班法术,其中有正有邪,有真正从鲁班手上流传下来的,也有后人托名所作,而全本鲁班书所有咒术之中,最邪异的一种,叫做“人桩”。
逢水搭桥,险地搭宅,山巅造亭,但凡在一些风水殊异之处,大兴土木,很容易搅动地气,引起水精山怪作祟,阴灵搅扰,工匠们会遇到种种怪事,如湍流浮尸不动,深夜墙缝血泪等。
这个时候,有那种心狠手辣的主事者,就会请术士办祭典,用活人做祭品,做成桥桩子,或钉在宅院地基里,消灭那些怪事,此类种种,是以大恶制小恶,用大怨压小怨,实属邪道中的邪道。
荒头太公这一脉里面,本来把这种手段视为禁忌,但他多年揣摩,早已经把这门术法也鞭辟入里,掌握周全,今日禁术一出手,直接出其不意的把十几个灵气最足的术士,全做成了活人桩。
怨念威煞,勾连成这一层油腻的彩光,源源不绝朝荒头太公身上涌去,十几个活人桩身上的彩纸,则烈烈作响。
荒头太公手里的斧头嚯嚯作响,接连劈向空中,一道道似有若无的怨寒之力,划过弧线,游弋而去,弧形轨迹的终点,全部都是站在祠堂前方的关洛阳。
数遍武当上下,也未必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天才吧。
弄死了他,也叫那动源悔青肠子去吧!
“死去元知万事空,我死之后万事休提,但死之前,老朽非要叫你们真武祠知道什么叫痛?”
关洛阳神色倏变,眸光一绽,厉声道:“你也配念陆游的诗?!”
他挪身撞步,甩臂如鞭,身子在周围五尺以内,曲步来回,东南西北乱撞一气,脚下进退转向看似全无规律,其实乱中有序,将空气里面那些参差错落,朝他轰击过来的无形力量,全部打散。
荒头太公已经换招,一斧砍在地面,油腻的彩色光泽,好像随着他这个弯腰劈斩的动作,往手臂、斧头那里,晃荡了一下,灌注过去。
地面砰砰砰砰的接连炸裂。
这个小镇子里面的道路,本来就是许多碎石夯实在土壤上形成的。
此时土壤纷飞,碎石从下向上的劲射而出,把荒头太公到关洛阳之间的这一片区域,变成了诸多地雷乱炸似的场景。
荒头太公是用这个手段,来阻碍、限制关洛阳的进攻,好让他有时间准备更险恶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