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相信,苏老太对麦朵的认可,绝不是冲动的决定,应该经过考虑,或许这个决定也得到了苏江北的默认。从她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沈渝还是夏澜,也不管苏江北对这两个女人的感情有多难舍,最后都会没有结果,这是上一代造的孽,应在了下一代人的身上。唯有麦朵不同。因为麦家不在苏江北的仇恨之中,算计之内,麦朵可以成为苏江北的妻子。况且对于苏江北来说,即便不考虑麦家的实力,也是最好的选择,想必苏老太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认可麦朵,才会在结局来临前,替孙儿选好未来。“奶奶,您总偏心她做撒子嘛,我又没说要。。。”苏江北故意犟一犟。其实,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愿想,更不敢去想,且不说沈渝,就是与夏澜的未来都不敢想,如果毁掉了夏澜的父亲夏德胜,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等下去吗?夏澜确实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但这个主见不可能凌驾于亲情之上,之所以会帮苏江北,只是想由此护住父亲,如果自己的父亲被伤害,她会和沈渝一样不会原谅苏江北。对于这一点,苏江北非常清楚。不等苏江北说完,苏老太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故意板起脸,训道:“不用你说,也不需要你做决定,听奶奶的话就好,奶奶绝不会再犯当年的错了,不信问问你红姨,奶奶的决定有错吗?”宁红笑着赞同,又委婉地劝道:“江北,你长大了,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要有独立的想法,不管是红姨还是奶奶,都不能强求你,只能是帮你选一个对的人,毕竟以后的日子要靠你自己去过,对与错也要靠你自己来承担,我和奶奶不能一直陪着你的。”说到这儿,宁红笑问苏江北:“你觉得小朵不好吗?青梅竹马呀!关键她还那么傻呼呼地爱你,记住,找老婆,就要找爱你的女人。”麦朵爱苏江北,不假。沈渝不爱苏江北吗?夏澜不爱吗?两个女人都爱他,又都不可能。或许也有可能。或许这两个女人为了爱情,理解他的复仇,根本不在乎苏江北对其家人的复仇,那样的话,麦朵一定没机会。可是,会吗?宁红不确定,若是换位思考,她知道自己绝不会为了爱情放弃家人,也觉得苏江北最清楚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所以,只有麦朵是最好的选择。对于宁红提出的问题,苏江北没有作答,只是苦笑地点头。他不否认麦朵的好,只是感情投入的方式不对,关键还是自己这边的问题。能转变吗?说不清,也不知道怎么去变。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苏老太和宁红都知道不能多说,苏江北也不愿意说,老少三人聊起别的事情,之后由苏江北开车,三人去了一家有名的私厨餐厅,吃完饭后又回到陈家坪凤凰路。当晚,宁红没有走,特意留下来跟苏老太睡在一个屋子里,娘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而这些话原本不会有,如今又整整迟来了三十年。“红啊,我是真的错了,能原谅我吗?”床上,苏老太盘膝而坐,不等宁红作答,拉过宁红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来,套在了宁红的手腕上:“既然你能叫我婆婆,我就当你原谅了,虽然下午的时候你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我也就认为你同意了,你是城儿的妻,苏家的儿媳,是阳阳的母亲,要进苏家的家谱的。”之前和麦朵视频时,麦朵提到过翠玉镯,说那是苏老太的陪嫁,是苏家儿媳妇的信物,太贵重了,没敢要,只收了紫罗兰玉镯。戴上了,也就承认了。宁红望着腕子上的翠玉镯,笑着点头,笑着再次流泪。苏江北进屋道晚安,看到宁红在哭,也看到她手腕上的翠玉镯,知道怎么回事,想缓解一下伤感的气氛,故意问道:“姨,我奶奶欺负您啦?这个。。。我还真帮不了您,也不敢帮,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离老太太远一点。”苏老太笑道:“你这个孩子,胡说什么呢,奶奶怎么会欺负你红姨。”“瓜娃子,又进来做撒子嘛?”宁红抹了一把眼泪止,抡起身边的枕头轻拍了过去,继续笑骂:“鬼扯个锤子,啷个会欺负,老娘最烦的就是你了,简直就是一个到处惹祸的拖油瓶,赶紧给老娘滚出去。”似乎是得到了认证,宁红这番话像极了一个母亲在嗔怪不听话的儿子,听起来像是埋怨,可听在苏江北的耳朵里却觉得格外的舒服。他赶紧笑道:“好咧,妈,儿子这就出去,您和奶奶早点休息吧!”这是苏江北第一次改了称呼,说得顺口,说得自然。宁红一怔,笑起的嘴角立刻颤抖起来,想说话,却被无法抑制的哭声堵了回去,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紧捂住嘴,望着苏江北不停地点头,回应着他,又转头看向苏老太,同样激动地点着头,然而哭声还是从手指缝里传了出来。“婆婆,您听到了吗?阳阳喊我了,他叫我妈妈了!”宁红想听到这个称呼,一直都想,却始终不让苏江北喊。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让苏江北有负担,也不想成为苏江北的负担,毕竟他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哪怕恨到想忘记,可记忆里还有的。“应该的,应该的呀!”苏老太将宁红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阳阳早应该这样称呼你了,你也有这个资格做他的妈妈。”苏江北走上前,擦拭宁红脸上的泪水:“我找到了奶奶,也有了妈妈,再也不是孤儿了,您为我付出了一辈子,我就是您的儿子。”宁红点着头,紧紧搂住苏江北,放声大哭。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哭过,就算当年看着苏城闭上眼睛时,她都把悲痛欲绝的哭声憋了回去,此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苏江北的一声“妈”,让她努力强硬了这么多年的心彻底软了下来。家,终于像家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家。这一夜,苏江北第一次体验到有家的安全感。其实,这种感觉在小时候有过,却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这一夜清晰起来。清晰得让苏江北几乎不敢合眼,可在绝对松弛中又无法控制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