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舒被苏江北的吹捧逗笑。笑容里竟然带了母亲对孩子般的宠爱,也带了某种说不出的伤感,因为苏江北说这番话的样子让她想起一件往事。那还是刚认识苏城的时候。那个时候,安玉舒还叫安慧,在成都某报做实习记者,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从外地来成都念书的苏城。有一次,她到西南财经大学找苏城玩,恰好碰到苏城正在向校领导请教,她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苏城当时说话的样子和语气,以及那些肉麻的奉承。此刻,苏江北简直和那时的苏城一模一样,除了相貌稍有偏差,几乎就是同一个人,尤其是故作谦卑里透出的那种小骄傲,真的太像了,恍然间仿佛是年轻的苏城跨越时空站在她的面前。苏江北不是苏阳,但为什么会这么像呢?难道只是巧合吗?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阳阳,你是我的阳阳吗?”恍惚之下,安玉舒近似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说出来时,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安董,您。。。”苏江北露出不解的表情,同时伸手扶了一下安玉舒的手肘,察觉到安玉舒的颤抖,赶忙关切地问:“安董,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安玉舒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儿,苦笑地摇了摇头:“抱歉,又失态了,我没事,上次也说过,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他丢失的那个孩子就叫阳阳,小时候和我很亲的。”沈渝上前换过苏江北,扶住安玉舒:“安董,外边温度低,还是先回车里吧,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陪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安玉舒笑了笑:“真的没事,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咱们找时间再聊,我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如果沈总同意,我想对这个项目进行投资,如果有创投方案,尽早通知我。”沈渝点头说道:“好的,您放心,等您有时间,我一定找您详谈具体的投资细节,我先送您上车。”苏江北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旁边。等到安玉舒的车子驶离,他脸上的关切也瞬间消失,变得冷漠如霜,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冷笑,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沈渝没有注意到苏江北的表情变化。送走安玉舒后,她不解地打量着苏江北:“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你都会失态,这次又喊什么阳阳,阳阳是谁?你小名叫什么?是叫阳阳吗?”苏江北笑道:“我小名不叫阳阳,叫先人板板。”沈渝拧住苏江北的胳膊:“讨厌,和你说正经事呢。”苏江北往后躲:“本来嘛,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情况?我哪有什么小名,啷个晓得阳阳是哪个嘛!”沈渝松开手,依旧疑惑地说道:“她在撒谎,她跟那个故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她说我的阳阳,我怀疑她说的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搞不见了。”说着,沈渝露出惊讶的表情,又拧住苏江北的胳膊:“哎呀,江北,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抛弃你的妈妈?”“松手,疼啊!”苏江北咧嘴拍着沈渝的手,不停地点着头:“你说的没错,她就是我狠心的妈,不仅是我妈,还是我十八辈祖宗,明天我就去认亲,然后成为亿万家产的富二代,从此再也不用给你打工了,再也不用被你这样欺负了,这样你就满意了!”沈渝知道苏江北又在胡说八道,笑着松了手,给苏江北揉起掐疼的胳膊:“至于嘛,不是就不是呗,我也是猜猜,就算你是她儿子,成了富二代,了不起吗?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必须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这是你自己说的承诺。”苏江北故意装迷糊:“什么承诺?我什么时候说过?”“哦豁!找打是不是?”沈渝非常不满,挥了挥拳头:“上次在天街吃牛蛙时,你亲口说这辈子都不能少了我,想反悔吗?”“不是,什么就这辈子。。。”看到沈渝真要生气了,苏江北赶紧笑着摇头:“不是,不反悔,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怎么可能反悔呀,但。。。我是说不能少了你,可也没说必须要天天被你欺负呀!”沈渝的拳头落在苏江北的身上:“就欺负,一辈子都欺负!”工地上,还有公司的几个老员工在跟着忙碌。平时,在这些员工的眼里,老板沈渝虽然长得女人味十足,但在工作中却像男人一样雷厉风行,很有威严,平时和员工说话也极少开玩笑,实打实的女强人。苏总倒是一个随和的领导,经常和同事们爱说笑,但不能就此说他是一个老好人,因为他对工作同样是一丝不苟,明辨对错,惩罚分明,正要较起真来,连老板沈渝也要让他三分。这就是老员工们对公司这两位领导的评价。然而,自从新项目上马后,大家对这个评价有所改变,因为他们发现,老板真的很小女人,苏总也真挺耙耳朵,此刻就显露无遗。工作的忙碌之余,苏江北还是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但那个时间通常会挺晚,他也通常会在宁红的酒吧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老位置上,默默地喝酒,默默地朝桌面上吐烟圈,默默地打发着孤单的闲暇。今晚也是如此。不过,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有电话打进来。“江北,我给你发定位,你过来吧。”“好,现在就过去。”苏江北穿上外套,刚准备离开,宁红走了过来。“瓜娃子,啷个今天怎么晓得回家了?”“不回家,去别的地方。”苏江北笑着张开双臂,使劲儿抱住宁红,贴着她耳边说道:“姨,她今天找过我,冲我喊阳阳。”宁红一愣,轻声问:“你答应了?”苏江北的下巴支在宁红的肩头:“没有,这世上没有阳阳。”宁红轻抚着苏江北的后背,轻叹一声:“苏阳,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红姨都不拦着,她再不对也是你妈妈,况且是我们那代人的事,不该让你承受这份苦,你有选择的权利,红姨也尊重你的选择。”苏江北抬起下巴,扶着宁红的肩膀笑了笑:“姨,从您把那封信送到福利院的那天起,我的选择就已经定了,也改不了,这笔账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所有人都逃不掉,也包括她。”“苏阳,你的性子太像你爸爸了。”宁红捏了一下苏江北的脸颊,苦笑地说道:“另外,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爱沈渝,可你想过以后吗?想过以后要怎样面对沈渝吗?你现在对她的每一分好,以后都是最锋利的刀,会把她割得遍体鳞伤啊,红姨太清楚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