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推开高高的木门,月光如洗,地上零星散落着几颗小石头,大小差不多,都圆润可爱。王琳琅觉着很怪,连扔个石头都要细细挑选,桓温别是个强迫症吧?
她向墙头看去,果然,小男孩披着头发又立在墙头。
只不过王家的墙要比都督府的墙高很多,她担心桓温掉下来。毕竟过去掉下来摔坏了,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如今掉下来摔坏了,可是青史留名的权臣。
她觉着自己很势力,对小孩都要称斤度两的看待。
她赶忙走到墙根下,小声喊着:“这么大本事,怎么不摔死你。”
桓温噗嗤一笑,腼腆的神色中也露出淡淡的生机:“有教我武艺的师傅,摔不死。”
接着问王琳琅:“你能出来吗?”
王琳琅已经没法把桓温当小孩看了,忍不住暴露了本性,答道:“做什么梦呢你,没看大门上挂那么大把锁,早就上钥了。”
桓温蹲下,声音也不敢放开,小声喊着:“那你能上来吗?”
王琳琅心里已经翻白眼了,音量微微提高:“我怎么上去?你跟师傅学的武艺,我难道能跟佛祖学的武艺?长翅膀了吗我就上去?”
桓温笑的已经快出声了,他乐着说:“那我们就这么聊吧。”
王琳琅不耐烦,回道:“聊什么聊,离着仆妇的房间那么近,怕人听不见是吧?你赶快回去。”
她没想到向来安静腼腆的桓温也能这么皮,玩心这么大。
桓温毕竟还是世家子,自幼守礼,皮一下就算了,并不想真给王琳琅添麻烦。毕竟他在家中饱受排挤,甚至欺凌,没有玩伴。
桓温站起来在窄小的墙头走了两步,走的王琳琅心惊胆战,随即停下,又蹲了下来,对王琳琅说:“叔父刚才回来了,看样子是和王大人相谈甚欢。我回家后,可能不再能时时出门了,若是你要见我,可以拿……”
王琳琅挥手打断了他:“不用不用,能见就见,不能见就不见。君子待之以礼,我私下见你算怎么回事儿。”
桓温面色微绯,他也觉着不合适,可是家中气氛实在压抑,他太想有个朋友。
王琳琅这回没有什么不忍心了,这人可是桓温,日后注定要出将入相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软弱?
更何况自己在王氏本就身份尴尬,还是别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好。对于这个时代有多么动荡,熟悉历史的她再清楚不过。
而且恐怕不久之后,琅琊王氏也将迎来家族兴衰的重要转折点,稍有不慎,就会遭遇重创。对庇护于王氏的她来说,怎么让家族避免灾祸,才是她最殚精竭虑的事。
王导与王敦这对表兄弟,在司马睿称帝后,一个为将,一个为相,文武两道上都把持着朝政大权,很快王敦就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两次兴兵作乱。
第二次起兵以失败告终,王敦被诛杀,诸多王氏子弟被株连。连累的琅琊王氏也实力大减,而这些巨变,不过发生在近十年里。
距离王敦第一次起兵,还有五年的时间。
王琳琅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参与到时代的洪流中,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希望跟桓温的相遇,再过多的影响历史的走向。
所以她抬起头对桓温说:“谢谢你的关照,但是你我本就不易相见,望你能保重自身。不要再夜半翻人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