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觉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合衣躺下想小休一会儿,恢复刚才固魂耗费的精力。
没想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见自己在苍茫大雪中漫步行走。
他走进一座九层古塔内,每一层回响着妖魔鬼怪凄厉的叫声,森寒气息萦绕却近不了他身。及至到了第九层,推门而入,烛光摇曳照的塔内灯火通明,一片静谧。
他的也跟着宁静。就像是在外历练久了,回到门派中,一颗被尘世扰乱的心都静了下来。
迈入门内,引入眼帘的是绸缎似的黑发迤逦一地,一颗没有躯体的人头孤零零立在正中央,镌刻着经文法咒的地板不时淌过金色的光,忽明忽暗,映照出那张清丽绝美的脸。
肌肤莹润如玉,五官宛如天人雕琢而成,没有一丝一毫瑕疵。
听到脚步声,人头浓墨如翦的羽睫颤了颤,抬眸望过来,轻启朱唇,语气天真而柔软,“大和尚,你五天没来了。”
刹那间,天光水色万物芳颜尽敛于墨色双瞳。万籁俱静中,有谁的心跳重重落下。
明觉听到梦中的他在说,“下山了一趟,救了个妇人。你会数日子了。”
“你告诉我的呀,太阳升起又落下就是一天了。妇人?”女子偏了偏脑袋,一派纯真稚气,“可以吃吗?”
“……不可以。”
“可是我好饿,”人头蹙眉,一双秋水含情目似嗔还怨,眸中点点星泪,委屈又可怜,“我好饿。”
寂静中男子低沉叹息,“你沉睡吧,睡了就好。”
他盘腿而坐,在木鱼规律而古板的声响中,闭目诵经。
“瞋魔所受罪 其地狱何类
所可受患恼 一切见考治”
……
第二天早上徐止棠惊讶发现老搭档破天荒居然没有起来做早课,好心把人叫醒,却换来明觉不言不语,两个小时没理他。
过后追问起缘由,明觉怅然:“我在梦中见到了一个女子的头颅。”
徐止棠下巴差点没吓掉:“和尚你要开荤了!?”
明觉惋惜道,“有一个高僧在念经镇住她,那段经文我没听过,法力刚强,奥妙的很。正记到一半时你把我叫醒了。”
徐止棠痛心疾首:“直男!所以这就是你当和尚的原因!注孤生!”
李郜白抚着胸口缓了缓,从叶长安背后探出头瞧着自己身体,喃喃自语,“原来我长这个样子。”
他笑了笑,“能够看到自己的尸体,普通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际遇。”
叶长安目光落到他的肉体身上,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二、三的男人,眉宇间尚带着青涩,长得算是俊朗,嘴角天然上翘着,让人不难想象他睁眼笑起来的时候,一定是如阳光般洒脱磊落。
“节哀。”叶长安蹲下。身,手指虚虚拂过,裹着尸体的冰雪眨眼间汽化,白茫茫的一片散开,她的手掌阖在死者睁着的眼睛上,嘴里念念有词。
李郜白听不懂,只觉她清泠的声音伴随奇异音节扩散在空气中,无端有种宁静圣洁的味道。
再一低头,发现原本姿态扭曲的尸体慢慢回归正位,衣服上凝固的血迹一扫而空,死者痛苦的表情被安详却而代之,面目平静,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是在给他收殓。
心中一动,李郜白朝叶长安看去,对方做完这些后,若无其事起身对他伸出手,“那就委屈你和你的身体暂时寄居在我的小乾坤里了。“
下一秒,李郜白只觉身体像是被吸入漩涡,眼睛一闭一睁,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眼前仿佛世外桃源,苍翠群山环抱,他立在一汪清澈湖水边,旁边伫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民居,清风徐来,花香萦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