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流在犹豫——如果这个组织的背后支持势力是朝廷,他岂非会官门结怨?
江湖与朝堂向来互不相犯,平时朝廷对江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动了阴阳道,会不会让江家直接对上朝廷?
思想间,动作自然就慢了。他跟薄野景行毕竟不同,薄野景行孤家寡人一个,身负血海深仇而来。可他只是为了立威于武林。
本是为了家族,岂能害了家族?
他作此想,还一个字没说,薄野景行已经开口了:“你若要走,老夫不会阻拦。但是动动你武林盟主的那个脑子好好想一想,如今这件事你不知道也是知道了。如果阴阳道被毁了,朝廷定然会置身事外,撇得干干净净。而如果阴阳道还在,你却知道了真相,朝廷只会杀人灭口,保住自己天家的颜面。”
江清流心中暗暗惊诧于此人的察言观色之能,薄野景行却又是一笑,十分谦虚:“不用夸奖老夫,老夫本不是个英明神武之人,之所以英明神武,都是各位衬托。”
……
三人沿着往来痕迹明显的甬道一路前行,江清流终于问出了一句话:“那个梵素素,是你未婚妻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无比别扭,这个人明明给自己生了个孩子了,可……
薄野景行却只是嗯了一声,江清流有些不解,方才水牢里濒死之人的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如果真的嫁给了阴阳道主,你怎么办?”
薄野景行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可笑的问题:“怎么办?老夫是不是还得送份贺礼啊?”
江清流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薄野景行,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薄野景行回眸一笑,眸中妩媚欲滴:“你说呢?”
她与江清流本就离得近,这一回头,红唇几乎触及他耳朵的轮廓,江清流面色微红。
前面传来人声,薄野景行的眼神立刻变得鹰一般敏锐。江清流跟齐大也立刻贴着墙壁站好。外面果然有人走近,是另一队巡逻士兵。
这一次,江清流跟齐大不用薄野景行吩咐已经左右分开隐蔽。薄野景行却摇摇头,将刀丝绞在墙壁两边的灯架上。
那鲜艳欲滴的神兵利器因为太细,地道昏暗的光线根本无法看清。随后薄野景行故意往后一跑,那队巡逻的士兵立刻发现了,呼喝一声,追了上来。
他们跑动的速度飞快,以至于头没跟上。前排的四个人脖子上都被划断了半根,当即毙命。剩余的二人被江清流跟齐大一人一个,轻松解决。江清流突然明白过来——薄野景行是早就计划好的。
她跟丁冲进到这里,本就是打算孤身一人试探情况。
之前他认为凭她现在的体力,根本就不可能在阴阳道逃得性命。可是现在看来,这想法明显是错误的。没有了体力的薄野景行,还有一个绝世高手的经验与智慧。
这江湖已经不再是三十年前的江湖,可三十年前的江湖客,还有着不下于当年的余勇。
薄野景行自然没跑多远,这时候已经返转,随手解下刀丝。江清流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这件兵器。那锋利的红丝在薄野景行腕间如同情人的发丝,寸寸温柔。
薄野景行看着前面,走过甬道,面前出现了几扇石门。石门上有阴阳八卦,以古篆标明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
“是个机关盘。”江清流出身名家,对这些东西自然有所涉列,“要找到绞链,通过绞链上的刻度可以推断如何开启石门。”
薄野景行却似乎并不关心这个:“有何必要开启石门?”
江清流跟她关心的毕竟不一样:“我需要这个组织更多的罪证。”
薄野景行了然,当下屈指轻敲石壁,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发现了一处空心之处。江清流拿出腰刀,薄野景行却是十指轻轻发力。表面看极其轻微的动作,而墙上石壁却出现了一道裂纹。
江清流跟齐大大气也不敢出,就见她全神贯注,一下又一下,将墙壁轻轻敲出一个洞来。江清流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他见过薄野景行隔空封住宫自在穴道的手段,知道这老贼对力道的把握极其了得。
然而今日一见,方知当日浅薄。
薄野景行只是估摸着墙壁的厚度,便能掌握力道,这种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认为的了得二字。
透过小孔,江清流查看了绞链的刻度,随后按顺序摁下八卦上面的方位。绞链一阵吱嘎作响,石门应声开启。
而里面的景象却叫人大吃一惊——只见里面石床四张,分别陈列于四壁。这时候三张石床空置,有一张石床上捆绑着一个人。薄野景行当先走过去,只见这个人嘴巴大张着,眼睛也鼓了出来,胸口一个大洞,显然是被人生生地挖心而死。
而他的血顺着石床的放血槽流下去,在石床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江清流走近看了看,也是奇怪:“这个人……是姜元,怎么会死在这里?”
薄野景行倒是略有了些兴趣:“你认识?”
江清流点头:“此人外号云中袖,双袖如铁似剑,一度名震江湖。只是这两年已经鲜有消息,万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