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粼粼而走,她终于耐不住疲倦沉沉睡去。迷糊中,有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在她干裂的唇上停留。
她想要推开却无从推开,只能任由那只散发着药香和男子的陌生气息闯入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
……
这一路走得很枯燥。日出赶路,天黑安营扎寨,再也没有别的事。攻灭唐国的激动在梁军队中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对归国的渴望。
这一次先行开道的是夙御天麾下三万虎狼之师,留在唐国京城的是剩下七八万的老弱病残。夙御天美其名曰是“留下修整”,实则是留下来搜刮一两百年来唐国囤积下来的金银珠宝。
而从他匆匆带着三万精兵衣不卸甲地返回梁国上京的举动中,青鸢明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不过,这些事已不是她能管的了的。她被折磨得变遍体鳞伤。虽然在夙御天那一瓶好药之下伤口已经结痂,但是经过这么天翻地覆的剧变。她轰轰烈烈地病倒了。
一路上她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现在何年何月。
每日每夜她转转反侧只昏昏沉沉地叫着父皇母后,还有一遍遍地叫着最爱的幼弟的名字。她浑身高热,滴米未进。任由军医怎么下针下药都无法醒来。
“殿下……殿下,公主恐怕熬不过了……”几位随军军医战战兢兢跪在马之外。
车辇中夙御天眸色沉沉,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为何?”他淡淡地问。
几位军医相视了一眼,只能跪地颤声道:“心病……公主恐怕是惊惧和悲伤过度,所以……”
夙御天眸色更沉。雀鸟若落入人的手中久久不放就会惊恐而死。更何况一个锦衣玉食的弱女子经历国变家变怎么的可能安然无恙?
这道理他懂。
可是,鸢鸟不是普通鸟雀。她也不是普通女子。
“煎药。”夙御天冷冷丢下一句话,“她若死了,你们提头来见!”
几位军医吓得面色煞白,可是却无法再求情。一碗碗苦涩得可以令人舌头麻木的药熬了出来,然后送到车辇之中。
青鸢烧得昏昏沉沉无法喝药,他就亲口喝下药汁然后一口口渡给她。有时候她挣扎喝了几口,有时候喝下又呛了出来。而他却始终面色不变地继续。
一口又一口,一碗又一碗……
一日复一日,不知是他的固执起了作用,还是她的强韧终于让她熬过了这一次的鬼门关。
在离上京还有八百里的时候,青鸢终于睁开了幽幽的美眸。
彼时车辇还在行进着,摇摇晃晃的。阳光透过飘起的车帘在她面上画上斑驳的光影。
她就这样看见了夙御天。
他端端正正坐在车辇之中,靠窗看着手中的军报。一双入鬓的剑眉微皱,俊美如神祗的面容没有一点疲色。
她转了转眸,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