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知随着众人在这一声中整齐坐下,眼望着神观门前。
“咚咚咚”
三声鼓响后,幕天席地里缓缓展开一幅大幕,白布帐幔后面烛火通明,影影绰绰映出些街道建筑的黑影。黑影由远及近,有庭院楼阁、山石花树,有一锦衣少年剪影游荡其间甚是快活。
继而场景一换,山石楼阁撤下,有黑色水浪纹映出,河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有三两顽童在河岸处拿弹弓玩耍,弹丸惊走鸟雀,有躲闪不及的小鸟为弹丸所伤,被咯咯笑着的孩童抓在手里。
突然一怪鸟从河畔芦苇荡飞出,抓伤了几个顽童,有个跌倒在地,便被那鸟儿抓了,要将他扔进河里。
坐在舟上的少年拔剑相救,将那小童救起。怪鸟与少年相斗,却不敌败走。
看到这裴行还想:不会是多年后少年遭难,长大后小童报恩,喜闻乐见阖家欢大结局吧?
那些影子穿梭来去,越动越快。少年长成了青年,也的确是逢了难,学艺归来时家族败落门庭冷落,家中亲近的长辈也相继离世。
好在这人心性很好,不悲不怨,辞别家中老仆,孤身入世继续驱邪卫道。
后来他在一处小镇经过,这小镇有妖怪作祟,长大后的青年仙修虽然法力有限,但为人热忱有求必应,便答应降妖伏魔。
不料这妖魔行踪诡异,在青年来后突然销声匿迹。镇民以为青年法力高深,便央求他留下守护一方安宁。青年也担心除妖未尽再起波澜,就此留下。小镇上的人都很喜欢和尊敬他,甚至为他修了道观供奉,而这青年道修也非常开心。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跟了一只小翠鸟,似乎是他养的宠物,他又时常对那小鸟说话,比起眷养宠物更像是对待小友。
真是美好,一直美好就好了。
周围黑雾越来越浓,裴行知觉得眼角有些痒,他抬起手想要擦一擦眼皮,他擦到了。
心中一动,连在心口的丝线处燃起淡蓝火焰,裴行知被人捉住手腕时,险些跳起来。
还好那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别做声,跟我走。”
是沈听雨,他来了!他怎么来了?
沈听雨拉着他悄悄起身,缓缓在生魂中向外挪动,他们经过哪里,坐在那处的麻木目光便会转向他们。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回答,被沈听雨拉着疾走的裴行知,还是忍不住对这些人抱歉点头,只因此情此景让他有种在电影院半途退场的尴尬错觉。
待一走出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沈听雨脚下立刻快了起来,裴行知却是边走边回头,一双眼惊慌不定:“我说这些人刚才那么看着我们,他们不会追我们吧?那妖怪发现了没有?”
沈听雨示意他噤声,几步纵跃到了小巷拐角,忽然顿住,皱眉低声道:“承你吉言,现在可真发现了。”
裴行知愕然抬头望去,眼前黑雾中那条大街两侧的民居中,灯烛次第而开,一瞬间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自然不可怕,但在那些白纸糊的木窗格后面,伴随着低语和“咯、咯、咯”的怪声,出现了无数黑色剪影,在灯光映照下摆出光怪陆离的姿态。
“我擦!他们这是发现了吗?”裴行知一句话未说完,被沈听雨扯着在这诡异的大街上跑到飞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心里发寒,忍不住回握住沈听雨的手,有些惊恐的说:“喂,你有没有觉得,窗格后的影子好像快要从里面跑出来了?”
“别说话,别看,走。”沈听雨似乎有些烦躁,脚下步伐看似纷乱,实则步步踏在恰好之处,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伸出黑色的勾爪,却总是与他们的影子擦肩而过。
虽然得沈听雨吩咐,裴行知可以控制住不说,但耳朵掩不住,双目不能挡,他还是不由自主被两侧声响引住心神。
“唉……呜呜……”
似有妇人叹息,夹杂着小儿哭闹之声,妇人坐在纺车前,弓着背劳作,不时地叹气。她的孩子病了,想要吃梨,然而穷苦人家,又哪里买的起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