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他确信没有一个凡人能保持住秘密。如果他的双唇紧闭,他会用指尖交谈,背叛无孔不入。”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在人类几百万年的漫长进化过程中,已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深藏于内心的先天性倾向,这种倾向就是人们都想比他人获得更多的资源,对他人拥有相对的支配权和控制权,从而使自己处在一种更为优越的地位。
这种心理倾向表现在工作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们都在努力上进,追求卓越;表现在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人都在比拼赶超,追求幸福;而表现在沟通交流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人都想知道比他人更多的信息,知道他人是否在欺骗自己。众所周知,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与他人交流沟通是人们生存的基本手段和重要内容,仅凭语言获得信息是极其有限的,而且可能会上当受骗,只有巧妙地洞察到对方内心的秘密,才能保证自己在交流中始终处在优势地位。那么,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洞察到对方内心的想法,在交流沟通中获得信息上的绝对优势呢?秘密就隐藏在无声的肢体语言当中,而要读懂肢体语言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就必须深入研究人类的肢体语言。
)一、撩开肢体语言神秘的面纱
什么是肢体语言呢?肢体语言,又称身体语言,是指由身体的各种动作代替语言本身来表情达意的一种特殊语言。肢体语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肢体语言是指通过头、眼、颈、手、肘、臂、身、胯、腿、足等人体部位的协调活动来向交流对象传达信息,借以表情达意的一种沟通方式;而广义的肢体语言除了包括身体与四肢传递的信息之外,还包括了面部表情所表达的意义。本书以广义肢体语言为标准,来分析各种肢体语言在不同情况下所传达的不同心理意义。
法国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曾经说过:“语言是可以用来欺骗它的倾听者的。”假如人类没有进化出语言,人与人之间将永远不会有欺骗。
语言的产生起初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提高沟通和交流的效率,但是,语言却在人类沟通的过程中最终成为人们相互欺骗的便捷工具。1967年,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传播学家艾伯特·梅拉比安等人经过大量的实验,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公式:人类在沟通中全部的表达信息=7%的语言信息+38%的声音信息+55%的肢体语言信息。这个用于表示人类沟通时信息传播比率的公式至少告诉我们一条重要的信息,人类在交流和沟通时,肢体语言传递的信息是最为丰富和重要的。
比如说,在人们日常的沟通和交流当中,常常用鼓掌表示同意、欢迎,用顿足代表生气、愤怒,用搓手表示焦虑、担心,用垂头代表沮丧、消沉,用摊手表示无奈、无助,用捶胸代表痛苦、难过,等等。人类在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如何用语言来欺骗别人,却从来没有进化出用肢体语言欺骗别人的机能。因此,分析解读肢体语言的意义非常重要,我们既可以从肢体语言的特征和变化中获得对方内心真实和隐藏的信息,又可以依据肢体语言来判断对方在交流过程中是否在说谎。
其实,早在1644年,约翰·布尔沃就曾在肢体语言研究方面做过一些尝试,并出版了专著《手势研究:手部的自然语言》,这本书被视为人们对肢体语言研究的开创性研究;直到1790年,朱利叶斯·法斯特完成了一本著名的专著《体态语言》,才真正使得人们注意到肢体语言的重要性,从此打开了人们研究肢体语言的大门;19世纪70年代末期,达尔文在其专著《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一书中,用科学的方法对人类和动物的表情进行了细致的研究,从此,将肢体语言的研究引入了科学的殿堂。
进入20世纪后,人们对肢体语言的研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开始将现代科技发展成果引入到对肢体语言的研究当中,对人类的肢体语言及相关领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并涌现出像舍夫兰、尼尔森、赫斯、艾克曼等一大批肢体语言研究专家、微表情专家和识谎专家,但在国内,专门研究人类肢体语言的专家屈指可数,有建设性的学术研究成果少之又少,且大多数成果也缺少本土化特色。
)二、探寻肢体语言的起源
关于肢体语言起源的问题,在学术界一直存在分歧和争议,至今没有定论。有人认为,肢体语言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有人认为,肢体语言是由文化环境决定的;也有人认为,肢体语言是由遗传和环境共同作用决定的;还有人认为,基本的肢体语言是遗传的,而特殊的肢体语言是后天习得的;甚至还有少数人认为,肢体语言是由人主观愿望决定的。那么,肢体语言究竟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韩振锋在其著作《中外名家论演讲》中曾经引用了俄国文学家阿·托尔斯泰对肢体语言的描述:“最初本来是没有语言的,当人们还过着半野兽似的生活的时候,他们总是打着手势,发出一些声音,做出表示危险或好感的信号。总之,他们完全像聋哑人那样表示个人的意愿。后来,这些手势的作用同声音结合在一起,并且从声音中产生出词汇,最后才产生出有联系的人类语言。”(引自刘立祥《演讲学十一讲--演讲: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6月,第103页)由此,我们可以展开丰富的联想,在远古时代,当人类还没直立行走的时候,只能依靠肢体动作来传递信息,同时还会伴有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就像婴儿学话时咿咿呀呀所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在为肢体动作进行最为直接的诠释,而当这些声音进化成语言的时候,它们和肢体动作之间就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匹配关系。当某种声音发出的时候,必然会配合相应的肢体动作,我们现在仍然可以从人们日常生活中交流时的肢体语言中,看到肢体动作和语言之间关系的雏形。
比如,当我们对某人说,你过来一下,通常会伴有招手的动作,而我们让人走开的时候,则会伴有摆手的动作,同意的时候,会配合点头的动作,而不同意的时候,则会辅之以摇头的动作,显然,语言本身和肢体动作的意思是一样的,经过反复使用之后,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口头语言,任何一种形式出现的时候,我们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样一来,沟通就变得高效而方便了,肢体语言的意义也因此被确定了下来,并在生活中被广泛使用。
这或许是关于肢体语言起源的最为合理的推断和猜测了。
在19世纪70年代初,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现代人体语言研究之父”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发表了研究人类肢体语言的专著《人类和动物的表情》。在书中,达尔文指出,灵长类动物的表情是与生俱来的。
显然,达尔文的观点支持遗传决定论。在当时,遗传决定论非常流行,很多人都对此表示认可。后来,德国科学家艾贝乐·艾伯费尔德研究发现,那些天生失聪及天生失明的孩子生来就会微笑,完全无需经过后天的学习和模仿。这一事实说明微笑也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同时也间接地说明与微笑相类似的基本表情应该具有先天的遗传倾向。
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心理学家、识谎专家艾克曼、福瑞森和瑟瑞森通过对生活于五种不同文化氛围中的人的面部表情和动作进行研究,发现人类的七种基本情感反应,表现在表情上的时候是完全一致的。换句话说,无论是美国的白色人种,还是埃塞俄比亚的黑色人种;无论是中国的黄色人种,还是澳大利亚的棕色人种;无论是居住在发达国家大城市的普通百姓,还是居住在原始森林的部落族人,他们在愉快、悲伤、蔑视、愤怒、厌恶、惊讶、恐惧七种基本的表情反应上是没有本质差异的。这说明,在远古时代,当世界各地的类人猿进化成可以直立行走的人的时候,他们在表情上也完成了同步的进化,并发展出相同的表情反应来传递情感信息。艾克曼等人的结论有力地支持了达尔文的观点,并成为遗传决定论的另一个重要理论支撑。
作为肢体语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面部表情是具有共同性和普遍性的,遗传因素在面部表情的表现上虽然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完全是由遗传决定的。关于肢体语言的跨文化研究表明,在肢体语言的表达习惯和外部表征上,世界各地因为文化环境和传统习惯的不同存在很大的差异。比如说,要表示同意、认可或允许的意思,在中国、日本、美国、法国、澳大利亚等大多数国家都可以用点头来表示,但在尼泊尔、斯里兰卡等一些国家,却是用点头来表示反对、否定和批评。
即便是在同一个国家,由于不同地区的风俗习惯、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的不同,也会对相同的肢体语言有不同的理解。比如,在我们国家,对于居住在陕西、河南、北京等北方地区的汉族人来讲,用手抚摸小孩子的头,是大人对小孩关心和赞扬的一种表现,而在西藏、云南、四川、新疆等一些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抚摸孩子的头则被认为是一种无礼的行为。
)三、佛教造像肢体动作的意蕴
如果说传说中古人对肢体语言的使用和理解只是一种人们的猜想,无法做历史考证的话,那么,佛教文化中的肢体动作则非常真实和稳定,具有一定的连续性和普遍性。佛教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思想和内容早已根植于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中,了解佛像造像中的肢体动作的意蕴对于理解和分析人类肢体语言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
据考证,佛教的造像艺术始于公元前后,盛行于公元9世纪中叶,在此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长盛不衰,直至今日。“佛像的出现使得佛教信徒的宗教信仰有了具体的膜拜偶像,也使得佛教意识和佛教教义的基本内容有了形象化、具体化的表现载体,走进林林总总千姿百态的佛像世界,他们仿佛昭示着教徒和造像者的执著和虔诚,也展示了佛国世界的奥妙与风采。”(引自刘立祥:《演讲学十一讲--演讲: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6月,第105页)
在中国,几乎所有的寺庙里佛像都有着相同或相似的布局,踏进寺庙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天王殿,在天王殿里,我们一眼就能看到笑容满面的布袋和尚,他永远都是笑口常开,欢迎四方宾客。如果我们要想知道该寺欢不欢迎僧人入寺食宿,只需要看一看同布袋和尚背向而立的韦陀菩萨塑像便一切都明白了:如果韦陀双手合十,并将降魔杵横在胸前,就表示欢迎外来的僧人在这个寺院挂单常住,这是十方寺庙的标志之一(图1-1);如果韦陀手中的降魔杵是触地而立,是暗示这个寺院资金、物资雄厚犹如大地,能够承受外来僧人在这个寺院挂单常住,也是十方寺庙(图1-2);如果韦陀的降魔杵扛于肩上,表示此寺为子孙寺庙,不欢迎外来的僧人在这个寺院挂单常住(图1-3)。穿过天王殿,进入大雄宝殿和罗汉堂,我们便能看到摆出各种不同造型的佛像,或嗔或痴,或立或卧,或坐或仰,或笑或怒,每一个肢体动作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和内涵,反映着佛陀的某种独特思想和心愿。
如果佛陀所取的“莲花坐”,是两腿交叉,各置相对的大腿上,足心必须向上,表示佛陀成道之后的宁静安详。如果双足交叠,盘腿而坐,左手横放在左脚下,此为“定印”,表示的是禅定的意义。如果右手直伸下垂,又名为“触地印”,表示释迦在成道之前,为了众生而不惜牺牲自己,并以大地作证之意。如果取跏趺坐,左手横放在左脚上,右手向上屈指作环形状,则为“说法印”,表示佛陀说法时的庄严肃穆和专心致志。如果佛陀取食指或中指与拇指相触的姿势,则为“论辩印”,表示佛陀说法时与人在争论。
佛陀的立像,也有手势的区别,如左手下垂,名“与愿印”,表示能满足众生的一切愿望;而右手屈向上伸,名“无畏印”,表示使人安心,可解除众生的苦难。(转引自刘立祥:《演讲学十一讲--演讲: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6月,第105页)
由此可见,在佛教文化里,“佛体语言”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和作用,它已经逐渐渗透到人们的集体潜意识中,成为文化的一部分,了解佛像造像中佛陀肢体动作的意义,有助于我们理解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肢体动作,对于我们分析人的肢体语言的意义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和借鉴意义。
)四、解读老子的肢体语言
中国人对肢体语言的分析和理解由来已久。早在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详细记载了春秋战国时期孔子问道于老子的历史典故。
这一典故一直存在着两个版本:一个是史书上记载的历史史实,我们将其称之为文字语言版;另一个版本鲜为人知,但却在西安楼观台当地民间流传多年,只有来中国道教祖庭圣地楼观台参观的游客,才有可能在民间亲耳聆听这一传世典故,这个典故,我们将之称这肢体语言版。刘立祥教授曾在著作《演讲学十一讲--演讲: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书中详细地讲述了这个故事。
据说孔子作《春秋》,遇到了种种难题,遂率弟子三五人,驱车西行,到楼观向老子求教。
孔子一行来到楼观的时候,老子正在闭目打坐。孔子赶忙毕恭毕敬地上前施礼,说明来意,然后带领弟子退到一旁恭候垂教。老子却依旧旁若无人般闭目养神。幸亏孔子有耐心,诚惶诚恐地和弟子垂手侍立于老子身边,不敢有丝毫懈怠,从日上三竿一直到夕阳西下。这时老子闭着的双眼稍稍睁开一点缝隙,张开空洞洞的嘴巴,用手指了指,伸出舌头,又用手指了指,随后又继续闭上眼打坐。
弟子们有些按捺不住了,欲上前再向老子问些什么,孔子抢先一步拦住弟子,赶忙向老子施礼辞行,率弟子别楼观东归。
返回途中,弟子们对老子颇有微词,孔子却异常兴奋,感叹不虚此行。他对弟子们说:老子的博大精深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他谆谆教诲我们,牙齿是坚强的,但又是软弱的,如若不信请看看这空洞洞的嘴里还有貌似坚强的牙齿的影子吗?舌头是软弱的,但又是坚强的,请看这貌似软弱的舌头至今仍然完好无损。老子把刚柔、强弱的辩证关系说得多么深刻透彻呀!弟子们这才恍然大悟。
孔子向着楼观的方向深鞠一躬,仰天长叹:“鸟,吾能知其飞;鱼,吾能知其游;兽,吾能知其走。走者可以罔,游者可以纶,飞者可以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引自刘立祥:《演讲学十一讲--演讲: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6月,第104页)
从民间流传的历史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出,早在遥远的古代,先哲圣贤们就已经学会运用肢体动作来传递思想和情感,来表达深刻的思想和哲理,同时,也早就懂得了如何准确理解他人肢体动作所传递的意义了。
)五、动物也能解读人类的肢体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