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是大年初二走亲戚的时候,才到吴家村的。路过村口,眼见得原本酒厂的厂址上,如今却是一片狼藉,心中难免又气又痛。
气的是酒厂本就属于火灾高风险行业,酒精易燃,一旦失火,极难控制。吴天当初就让常天华代自己向大伯、二伯他们叮嘱过,要注意防火,谁知道竟然还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吴天更心痛的是,酒厂经过半年多的运营,如今已经初步走上了正轨,厂里已经经过一次扩建,又上了一套酿酒设备,如今产品也已经闯出了商东县,向周边区县辐射了。照着势头发展下去,不说多,今年一年必然能够占领全商城市辖区中低端白酒市场,不大不小也能成为一头现金奶牛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这档子事……
根据昨天老爸回家后所说的情况,不但整个工厂全部烧成一片废墟,设备也根本不用想,全烧毁了,更要命的是紧挨着生产车间旁边的简易仓库,也全部烧毁——虽然如今厂里的成品酒供不应求,年前早已清仓,没有存货,可仓库里却堆放着三百多吨酿酒用的粮食,全都烧成了灰!
要知道这些粮食大部分都是“赊”来的,吴家村酒厂的高速发展,早已经消耗尽了本村的余粮,惹得周边村庄也纷纷求着吴家村能收购他们卖不出去的粮食,以至于干脆先把粮食送来,等酒厂酿成酒卖出去了。再付钱都行!谁知道这本是一桩降低流动资金的好生意,最后却因为一场大火。让村里雪上加霜,背了个大包袱!
“怪我啊,实在太大意了啊,没多安排几个人看着厂子……”
吴建军坐在家里的牛棚里,点着一盆火,让吴天烤着暖和,自己却被烟熏得一脸老泪,说起话来也显得中气不足。吴天也不免暗暗心痛。这一场火灾,却是让大伯一下子就显得苍老了许多,仿佛头发都白了不少,那满脸的自责和懊悔,着实让人心酸……
不过说起来,吴建军作为酒厂厂长,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酒厂草创的时候。只为省钱,却是连围墙都没有建的,只在打谷场上建了酿酒车间,发酵、蒸馏、灌装,这全程的工序都在那一个大厂棚里完成。后来赚了点钱后,又急着再上一套设备。扩建的时候依旧没有改善生产环境,还是草台班子式的简易厂棚。
没围墙的结果自然是厂区内谁都可以随意进出,村里的孩子最喜欢到酒厂玩耍,平日开工生产的时候还好一点,厂里工人们见了就吆喝出去。赶上大年三十。厂里难得停产几天,吴建军虽然也安排了两个人值班看门。不过当时那两个看门的家伙跑去了不远处的村支部看春晚去了,估摸着村里的孩子调皮,跑去厂区放炮玩,就引发了火灾——这是县消防队事后调查推论出来的火灾起因。
随后村里就对全村的捣蛋孩子进行了一番严加审问,最后倒是真挖出了几个小子确实去过酒厂附近放炮玩儿……
吴天听完大伯对这件事情的描述,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大伯,这里面有问题呢。”
“嗯?什么问题?”吴建军用火钳在火盆子里夹了块火炭,点了旱烟袋抽了一口,却又被烟呛得连声咳嗽。
“嗯,去酒厂那边放炮的都是谁家的孩子?”吴天皱着眉头问道。
一提起这茬,吴建军不禁又愧又恨,说道:“有你二哥,你三哥,他俩带的头!”
吴天听得一愣,摇头失笑,怪不得大伯这么气恨呢,却是他自己的孩子捣出的事儿。吴建军一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吴中豪不必再多说了,大女儿吴玲也已经十七八岁,如今也在酒厂当了个库管员,跟着记账什么的。小儿子吴中强却只有十二三岁,正是顽劣的年纪。而吴天的“三哥”指的却是吴建民的儿子吴中凯,也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整天和二哥形影不离,弟兄两个俨然是村里的小孩儿头,干什么捣蛋事儿,总少不了这两个参与。
“我二哥在家吗?我问问他……”吴天说道。
“二娃!二娃!”吴建军当即扯着脖子就喊了两嗓子,等得片刻,门口就出现了探头探脑的吴中强。
看着二哥那副畏缩样子,吴天忍不住想笑。记得自己到商东县后第一次来吴家村的时候,二哥三哥可是相当豪气的告诉自己,在村里有什么事儿只管找他们,全村可没有打得过他们的小孩,那副大哥头的架势可相当了得。
而此刻再看,肯定二哥是被大伯狠狠教训过的,半拉脸都有点浮肿呢。
“过来!”吴建军板着脸说道,等得吴中强畏畏缩缩的进了屋里,又板着脸道,“你小天弟弟有话要问你,你听好了,好好回答!”
吴天赶紧朝大伯摆摆手,然后拉着吴中强说道:“二哥,三十晚上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酒厂那边?”
吴中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又有点发绿了,看着吴天的眼神也很不对味儿起来。
“问你话呢,说!”吴建军恨恨的道。
吴中强苦着脸,喏喏的说道:“就,就是天刚黑的那会儿……”
吴天一听这话,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伯,我就说嘛,虽然三十儿熬年,二哥他们也不会十点多了还往村外的酒厂跑的。看来我猜的没错,这火八成不是因为二哥他们放炮才烧起来的。”
“嗯?你说什么?”吴建军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