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江西省浮梁县景德镇的街头巷尾,居住着邱、刘两户人家。邱家之主邱乙大与刘家之主刘三旺,皆是当地窑厂里辛勤劳作的匠人。两户人家虽仅隔三个门户之遥,却非挚友故交,也非世代亲朋,然日常相处和睦,邻里关系融洽,多年来从未有过半点口角纷争。
邱、刘两家各自育有一子,邱家长子名唤长儿,年已十岁,生得聪明伶俐;刘家小儿唤作再旺,比邱长儿小九岁,活泼可爱。这两个稚子之间的友情,竟比他们父辈间的关系更为深厚,平日里如影随形,嬉戏打闹,形同手足。
逢年过节,孩子们各自收到长辈给予的几枚压岁铜钱,这小小的财富在他们眼中犹如珍宝。一日,邱长儿与刘再旺手握压岁钱,童心萌动,竟兴起了一场赌局,欲以铜钱定输赢,以此增添游戏之趣。
一日正午时分,天际骤然阴霾密布,冷风阵阵席卷而来。此时,邱乙大家中,其妻杨氏忽感腹痛难忍,急需一碗姜汤驱寒。杨氏便取出一枚铜钱,嘱咐长儿速往镇上买姜。邱长儿接过钱,刚迈出家门,恰逢刘再旺迎面走来。
刘再旺见状,顿时心生一计,欲拉邱长儿共赴赌局。邱长儿却面露难色,坦言手中仅有母亲赐予的一文钱。刘再旺并未气馁,追问邱长儿此行目的。当得知邱长儿是要为母买姜熬汤时,刘再旺狡黠一笑:“一文钱也是钱,足以玩上一局。”
刘再旺紧拽住邱长儿衣袖,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赌局:“你我各出一文,两钱抛掷,若两面皆背,你赢;两面皆字,我赢。你觉得如何?”邱长儿犹疑不定,担忧万一输掉,何以买姜孝母?刘再旺眼珠一转,立刻许诺:“万一你输了,我借你一文便是,待日后偿还即可。”在刘再旺的再三劝诱与借钱承诺的双重攻势下,邱长儿终被说动,心动之下应允一赌。
邱长儿与刘再旺各自取出珍视的一文钱,以指尖夹住,蓄势待发。两人齐声高喊“放”,瞬时将钱抛掷于地。两枚铜钱在青石板上翻滚旋转,待戛然静止,若是背面朝上,则邱长儿获胜,反之则刘再旺得胜。一场简单的赌局,邱长儿仿佛受到幸运女神眷顾,连番十二局皆胜,赢得共计十二文钱,喜形于色,满心欢喜欲携钱离去。
连败十二局的刘再旺眼见钱袋渐瘪,面红耳赤,怎肯轻易放邱长儿走?邱长儿急切提醒,自己需尽快为母买姜,约定只玩片刻,如今怎可出尔反尔?刘再旺心急之下,竟耍起无赖,声称邱长儿必须返还其所输之钱,方能离去,指责他以一文钱骗去大量钱财,岂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邱长儿听闻此言,顿时怒火中烧:“这些钱是我凭本事赢来的,又非强取豪夺,你怎可如此蛮不讲理?”刘再旺固执己见,堵住去路,甚至将囊中剩余的三十多文钱悉数倾倒于地,扬言除非输光这些钱,否则邱长儿休想离开。面对刘再旺的无理纠缠,邱长儿深感无奈,只得继续陪他赌下去。一场孩童间的赌局,因刘再旺的贪婪与无赖,逐渐偏离了单纯的娱乐轨道,弥漫起紧张而微妙的气氛。
新一轮赌局开启,刘再旺仿佛如有神助,不仅成功扳回先前输掉的十二文钱,甚至连邱长儿原本打算买姜的一文钱也被他收入囊中。此刻,邱长儿手中空空,眼见母亲急需的姜汤无望,他不禁恳求刘再旺能借他一文钱应急。然而,刘再旺此刻全然不顾昔日友情,无情拒绝,甚至还洋洋得意地在邱长儿面前蹦跳挑衅,全然不顾对方满脸泪痕。
邱长儿悲愤交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冲向前去紧紧抓住刘再旺,两人扭打成一团。正当此时,邱长儿之母杨氏见儿子迟迟未归,心生忧虑,出门查看。眼前一幕令她怒不可遏,只见儿子与刘再旺正激烈互殴。杨氏厉声喝止:“你这逆子!让你去买姜,你却在此胡闹斗殴,还不快住手!”在杨氏严厉的斥责下,两个孩子被迫停止了打斗。
杨氏质问邱长儿姜究竟买到何处,邱长儿指向刘再旺,哭诉道买姜的钱已被他夺去。刘再旺闻此言,立刻反驳,坚称那一文钱乃邱长儿赌输给他,并非强行夺取。双方各执一词,杨氏心中疑云密布,一场围绕一文钱引发的纷争,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三家巷,引人深思。
孩童间因赌钱起争执,本是寻常小事,身为家长的杨氏本当淡然处之,即便儿子输掉再多铜钱,也仅需训诫一番,教诲其远离赌博即可。然而,杨氏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未责备自家儿子,反而将矛头直指刘再旺,斥其骗取邱长儿钱财,小小年纪便沾染恶习。邱长儿见母亲为自己撑腰,顿时气势大增,冲上前去挥拳将刘再旺击倒在地,硬生生夺回那一文钱。
刘再旺狼狈起身,泪流满面地奔回家中,哭诉遭遇。其母孙大娘见状,忙询问原委。刘再旺委屈道,与邱长儿赌钱时,对方输了钱却反悔,杨氏非但未责备邱长儿,反而指责他欺诈,更纵容儿子抢回钱款,还对他施以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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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娘本应借机教育儿子戒赌,认识到那一文钱本就源于不正当赌局,如今被夺回亦无可抱怨。然而,孙大娘性格火爆,向来不吃亏,平日里与人争执,非得占尽上风方肯罢休。听闻儿子受此委屈,她顿时怒火中烧:“岂有此理!输了钱还敢动手打人?这笔账我非得去讨回来,否则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孙大娘怒吼着,一场因一文钱引发的家庭冲突,眼看就要升级为邻里间的轩然大波。
孙大娘拽着刘再旺,怒气冲冲直奔杨氏家门,甫一站定便大声叫骂:“长儿,你给我滚出来!抢人钱财还动手打人,缺钱花不会找你娘要去?她那么多姘头,哪还会愁没钱使?”孙大娘越骂越烈,污言秽语如狂风骤雨般袭向杨氏,甚至将“泼妇”、“淫妇”等恶毒字眼一股脑儿倾泻而出。杨氏在屋内听得真切,因自知之前有责骂刘再旺、儿子抢钱时又未及时制止,自觉理亏,便选择默不作声,躲在屋内任凭孙大娘肆意辱骂。
夜幕降临,邱乙大结束窑厂劳作归来,见孙大娘咒骂不止,而妻子杨氏却躲于屋内噤若寒蝉,心中不禁疑云密布,暗忖难道杨氏果真如孙大娘所言,与人有染,以至于此刻畏缩不敢回应?羞愧与愤怒交织,邱乙大避开孙大娘的视线,垂头丧气地快步躲进屋内。
杨氏见丈夫归来,正欲向他倾诉委屈,不料邱乙大态度冷漠,对她不理不睬,只是独自闷头饮酒。夜深人静,邱乙大压抑的怒火终难遏制,他开始严厉盘问杨氏,逼她承认私通之实。杨氏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一时惊得哑口无言。邱乙大见杨氏沉默,更是怒不可遏,狠狠扇了她两记耳光,痛斥她偷情有胆,承认无勇。杨氏在丈夫的暴力与质问下,无奈将白天与刘再旺赌钱引发的风波,以及孙大娘的无端辱骂,一五一十地向邱乙大坦白。
邱乙大对杨氏的解释充耳不闻,心中疑虑愈演愈烈。在他看来,倘若只是孩童赌钱引发的寻常争执,杨氏何以面对孙大娘的谩骂保持沉默?纵使杨氏先前处理不当,也不应任凭他人如此肆意侮辱而不予反击。邱乙大认定,杨氏之所以忍气吞声,必是心中有鬼,底气不足。
怒火中烧的邱乙大对杨氏厉声道:“你若所言属实,今夜便应以死明志,悬梁于她门前,以示清白,也洗刷我这戴绿帽的耻辱。明日我自会去县衙状告孙大娘,为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