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初冬了,整个东开市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当中,连窗外的树木都因为这些雾,白了几分,显出一些不真切来。陆苳笙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转过脸来坐回了床上。
她打电话给自己订了个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饭,就开始玩儿手机。
现在的时间,是2016年11月10日,网上到处都是即将到来的电商庆典的广告,陆苳笙顺手点进去一个,发现是个件大衣,价格不贵,牌子更是她从未穿过的,她又兴趣缺缺地退了回来。
她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不停地在上面刷着网页和社交软件,直到一个年轻男人清越的声音,把她从网瘾当中拉了回来。
“苳笙,你怎么样了?”来人把一束鲜花放到她床头,又把拿来的果篮放到地上,“景助理怎么回事,你住院了居然不在这里守着。”
景助理是她现在的贴身助理,比陆苳笙年纪大一些,她一般也是这么叫,有礼貌又不显得很疏远。在好多人眼中,陆苳笙都是个温文有礼的好女孩儿。
来人坐到她床边,见她一直不吭声,笑了笑,伸出手来要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一砸,还真把你砸傻了不成?”
陆苳笙抬起头来冲他一笑,“我都病成这样了,嘉严哥你能不能不打趣我?”
姚嘉严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他比陆苳笙大好几岁,一般小男生都不愿意跟小女孩儿一起玩儿,觉得她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烦人。陆苳笙以前也很是被人嫌弃过,只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在这些不懂事的水葱头里面,并不包括姚嘉严,他从小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家教良好的样子,既不嫌弃陆苳笙,也不像小男生那样喜欢打架,崇尚力量。温温良良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会夸他一声。自从陆苳笙认识他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姚嘉严跟谁红过脸。
有些人的温文尔雅是装的,稍微一用力就戳破了,但是姚嘉严不一样,他的温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除非是经历一些毁灭性的打击,否则很难改变。
他家境良好,又从小受到足以和他家庭匹配的教育,“教养”两个字,早已经随着经年的教育一起,深入骨髓了。哪怕连一个浅浅的笑容,都透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润。他将手中的餐盒拿出来,又给陆苳笙支上桌子,“我让家里给你炖了乳鸽汤,就别吃外卖了。”他做完这些,转过身来看向陆苳笙,“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吃点儿天麻川芎之类的,让家里熬了给你送来。我明天就要出差,不能来看你了,会让司机送来的。”
陆苳笙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失落来,“就要走啊?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快要一周,长的话可能半个月了。”他再次伸手虚虚摸了一下陆苳笙的头,“希望等我回来你已经出院了。”
陆苳笙喝了半碗汤,冲他开玩笑,“你那个谢小姐,不跟着你一起去吗?你一去这么久,不怕人家被追走了?”
“乱说什么。”姚嘉严失笑,“我跟谢婷欣这才认识多久,哪就成了你说的那样了。”
陆苳笙悄悄瘪了瘪嘴,低头喝汤,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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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奸商!”郑有风一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被苏越逮住了,要给他汇报她刚才审问王大虎老板的情况,“你不知道领导,这个闫家坤,简直恬不知耻!他说人都被我们抓了,还想要怎么样。钱是拿不出来的,因为做生意已经亏了,我们要么放了他要么把他关起来。他倒是想被关在里面,今天闹出人命来,说明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对他的怨气,把他放出去,明天说不定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我们把他关起来,相当于变相保护他。他给自己找了群优质保镖,还是免费的!”
苏越最后下了结论,“不要脸!”
郑有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跟经侦那边讲一声,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协助调查,看看闫家坤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得呢!”苏越吆喝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又被郑有风叫住了,“另外,通知死者家属过来认尸,然后把尸体领走。”
苏越这下犹豫了,“领导,这样不好吧?”老人还在地上躺着,下面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打击已经那么大了,现在又来让人家老婆认尸,想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太残酷了。
郑有风没跟苏越重弹什么职业道德职业素养的老调,她才刚刚出社会,还不能完全把现在看到的跟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个象牙塔里的世界分割开来,固然有的时候显得单纯了一些,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谁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急速地融入这个社会并且游刃有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冲苏越挥了挥手,没再说话,让她去办事了。
王大虎被送进来的时间不久,整个人都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原生状态。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人虽然不能称为浆糊,但是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带着王大虎老婆过来认尸的警官拉开冷冻箱,“看看吧,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胆小的中年女人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又快速缩了回去。冷冻箱刚拉出来,即使是冬天,也依然一片雾气缭绕,她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中年女人犹豫片刻,又再次探出头去,尝试着从那已经糊成一团的五官上面辨认出她枕边人的迹象。半晌之后,她皱了皱眉,来了一句石破天惊般的话,“警察同志,这不是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