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进来时,陈老夫人正和孙老夫人坐的很近,低低的说着什么,孙老夫人神情阴郁,陈老夫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激愤。
“瞧你们老姐妹俩,走到哪儿都这么亲热,这是说什么呢?”吴老夫人坐到两人旁边,带着几分提醒之意,笑道。
“没什么,一点子陈年旧事,都过去了。”陈老夫人一边笑着接了话,一边轻轻拍了拍孙老夫人,示意她先不要说了。
“这话极是,陈年旧事,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能掀就掀过去,掀不过去,也别提起了,要不然,难为别人,也是难为自己,咱们都这个年纪了,再难为自己,一把老骨头,可难为不起。”吴老夫人笑着,话里有话的劝了句。
“您是个明白人,这话在理。可这个在理,实在难为人。”陈老夫人看起来伤感而愤忿。
孙老夫人想说什么,陈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不是说你的事儿,我是说我们家的事儿。”
陈老夫人转向吴老夫人,“您是个明白人,我就说说我的想头,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这京城好些人,明面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觉得我这个媳妇儿不大度,不贤惠。”
陈老夫人指着张夫人。
“这个不大度,不贤惠,就是因为我们家突然冒出来的那位四娘子。
我这媳妇儿没欢天喜地的接她回来,没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待她不好了,就是不大度,不贤惠了。
待她不好这一条,是我,不是我这媳妇儿,从那妮子进侯府大门前,去接她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待她不好。
这一条,正好,趁着今儿人多,我就清清楚楚说一句,别把这屎盆子扣到我媳妇儿头上。”
见陈老夫人动了气,柳夫人站起来要劝,吴老夫人伸手按住了她。
有些话,说开了没什么不好。
“自从做了这大户人家,我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这什么贤惠规矩的,我就开始想不明白了。
当年我们住大杂院,也见过呼奴使婢的人家,还没少见,我就没见过哪家男人,把外头生的崽儿,说往家里领,就能领进家的。
这事儿不是没有过,不是一回两回,哪一回,不是娘家人打上门,把男人打个半死,把家里砸个稀烂的都多的是。
怎么到了咱们这样显贵的不得了的人家,这生在外头的崽儿,成了宝贝了?说往家里领就往家里领,这媳妇儿不高兴了,待这崽儿不好了,就是不贤惠了?
这娘家,也都是劝着自家姑娘这个贤惠那个贤惠。
这是什么理儿?
这个理儿,我不懂,也想不明白。”
“大户人家,也不是说领就能领进门的。娘家也不是只会劝自己家姑娘贤惠。”吴老夫人缓声接话,“你们府上四姐儿,身份不同,这您知道。”
“是,我知道,尊贵,有用。这是我这个媳妇儿一直劝我的话,这是皇命,皇命还能说啥?
既然是皇命,那就当皇命待着,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早就交待下去了,她的事儿,不从我这媳妇儿手里过,她用银子,也不从内宅走,都随她。
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这媳妇儿没生她没养她,没那个情份,我也没有,那妮子也是明白得很,早就撂了话,她没有亲人长辈。
这妮子这话,说得好,这当爹当娘的,不是你生了她,就是长辈了,你得养,耗心耗血的养!
不是你生了他,那男人,连生都没生,不过快活了一回,从此拍手不管,过个十几二十年,孩子大了,一句生了你,就是长辈了?就得孝敬了?这是什么理儿?
您说说,有这样的理儿?这叫什么理儿?”
陈老夫人看着吴老夫人,声调激愤。
吴老夫人被她质问的上身微微后仰,若有所悟的看着神情晦暗的孙老夫人。
“老夫人消消气,这理儿……”河间郡王府杜王妃离得近,欠身想劝,却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气,气也没用不是。
你家三哥儿看中了那妮子,这事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正好,也说说。
那妮子的亲事,她爹管不管我不知道,也不管。
我跟我这媳妇儿,管不上,也不想管,听说太子爷发了话,她的亲事,她自己作主,这样好,这样最好。
你们府上以后要求亲什么的,去找她爹,找她自己。”
陈老夫人轻轻拍了下不停的拉着她的孙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我这脾气,不说了不说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