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个她那天,翁翁和太婆很晚才歇下。
“我是不该生下来,不该活下来的人,母亲更不该活下来。”李苒迎着王舲的目光。
“荣安城那些事,不是公主的错,更不是你的错,这是太婆的话。”王舲的声音低而柔和。
李苒低低嗯了一声。
那位公主,是个真正可怜的弱女子,多活的那十来个月,大约生不如死。
“你在长安侯府,还好吧?”两人沉默片刻,王舲话里有话的问道。
“挺好。”李苒微笑,“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那就好。”王舲看着垂着眼皮抿茶的李苒,正努力想着该说些什么,李苒抬头看向她,“能说说长安侯家吗?”
“噢?好。”王舲下意识的瞄了眼正气愤愤说着什么的长安侯府三娘子李清柔。
李苒垂眼抿着茶,没关注王舲这一眼,也不理会时不时飘过来的只言片语。
“李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长安侯祖父死的早,祖母陶太夫人是个稳婆,陈老夫人是陶太夫人捡回家,当女儿养大的童养媳,陈老夫人到李家时,听说只有六七岁。
听说最初,陈老夫人是跟着陶太夫人学做稳婆的。
有一回,陶太夫人给一家富户接生,难产,陶太夫人保住了大人,却没能保住孩子,是个男孩。
那家三个儿子三房媳妇,生了六个闺女,这是头一个儿子,竟然没能活下来,那家老太太就恼了,让人把陶太夫人狠狠打了一顿。
陶太夫人被人抬回去,没几天就死了,死前留下遗言,不许陈老夫人再做稳婆。
陶太夫人死时,陈老夫人只有十四五岁,长安侯的父亲是独子,比陈老夫人小两岁,听说一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常年病着。
听说陈老夫人当年,几乎什么都干过,在猫食场帮过工,在香水巷洗过衣服,哭过丧,沿街卖过花,卖过香口丸。
陈老夫人十八岁那年,请邻居做见证,和长安侯父亲成了亲,隔年生下长安侯,长安侯出生前,他父亲就病没了。
长安侯七八岁的时候,皇上……”
王舲的话顿了顿,解释了几句。
“当时,天下已经乱相丛生了几十年,这里你来我往,城头大旗几次变幻,直到太祖占了这里,才安稳下来。
太祖是秋天落脚在这里,隔年春天,太祖征召家丁,十岁以上皆可报名。
长安侯就谎称十岁,去报了名,挑人那天,皇上也在,正巧看到长安侯,就把他带在身边做了小厮。
长安侯跟在皇上身边侍候了七年,后来,皇上让他到了军中,从十夫长做起,四处征战,直到去年,才回到京城,掌管京畿大营和京城防卫。
皇上待长安侯极好,翁翁说,皇上最偏爱,最信得过的人,就是长安侯。”
王舲的话顿住,看了看李苒,李苒凝神听的专注。
“张夫人也是童养媳,陈老夫人把张夫人捡回家时,张夫人只有四五岁。
长安侯十七岁那年,和张夫人成了亲。
那时候,长安侯还只是个百夫长,成亲之后,张夫人就一直象亲兵一样,跟在长安侯身边打理照顾。
浏河大战,皇上惨败,长安侯那一支全军覆没。
张夫人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身一人在死人堆里找了一夜一天,把还有一口气的长安侯背了回去。
长安侯夫妻,是真正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
李苒轻轻哈了一声。
这样生死患难的过往,这样的恩情,还是有了个她!
男人哪!
“当初打死长安侯祖母陶太夫人的那一家,在长安侯成了皇上的贴身小厮后,一家人跪到陈老夫人门前,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