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不呈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昨天夜里她跟唐牧在书房里干那种无耻勾当的时候,柏舟就已经被抓到了大理寺。从一开始把他从太原府接回来,送到傅氏族学之后,她就没有尽过做姐姐的责任,到如今孩子出了事情,才开始后悔莫及,却也晚了。
阴暗的牢房外两排府军齐齐并列着,韩覃疾步冲进牢房,柏舟倒还穿的干净,显然没有受过刑,韩覃扑过去捧起他的脸,上下检视了一番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冤枉的?”
“姐姐,我真的杀人了!”柏舟看着自己虚张的手,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沮丧中:“我真的杀人了!”
“咳!”李昊清了清嗓音,清咳一声,好引起韩覃的注意力。
韩覃来之前已经派淳氏去通知过唐牧,这时候仍还犹疑是否是李昊为了见自己而故意栽赃柏舟,拍着柏舟的背扶他在那铺着干草的床板上坐下,细问:“我是你姐姐,无论天大的事情,有我和你姐夫在,都会帮你。我信你不会杀人,你现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细细跟姐姐说,好不好?”
柏舟转头看了皇帝一眼,垂下眸子道:“我杀人了,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血,总也清理不干净,二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难道他也中了颠茄的毒?韩覃在柏舟身上上下摸着,一套薄中单,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二月这样的冷天气,韩覃摸到柏舟的手病冷,忙解了自己身上的棉衣替他罩上,屈膝跪到他脚下,掰正了柏舟那乱晃的脸,盯着他乱晃的眼珠子,问道:“告诉我,你杀了谁?”
“我杀了人,姐姐,我杀了人了!”柏舟仍是不停的摇头,忽而一声尖叫:“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血,总也清理不干净!”
李昊解了身上的披风,自己递到一半,又怕要激起韩覃的反怒,递给黄全道:“去给韩夫人披上!”
签了字画了押了卷宗就在韩覃手中,李昊在牢房前的粗柱旁站着,听脚步声是韩覃走了过来,闭上眼睛等了片刻,便听她叫道:“皇上!”
她应该是要叫他二郎的。
李昊转身出了牢房,几次回头,都见韩覃穿着件单衣,抱臂垂首跟在自己身后。
他进了大理寺卿陈卿的公房,她也跟了进来。黄全连忙关上门,守在门外。
“皇上,当年也曾有人拿我弟弟要挟过我,你可知那人后来怎么样了?”只待关上门,韩覃便是咬牙切齿,两眼喷火。
李昊叫她这突如其来的盛怒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怎么样了?”
韩覃目露凶光,以手做刀在脖子前轻轻一抹:“死了!”
“你想弑君?”
“你承认自己是想拿我弟弟要挟我?”韩覃步步逼近,紧声追问。
李昊长到这样大,还未遭人这样逼迫着问过,看她两眼怒气,吓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弟弟杀人是事实,大理寺审案,他自己认罪,签字画押,朕不过是想要帮你而已。”
韩覃断然摇头:“不可能,他必是遭人陷害。当时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楼顶突然掉下那么大一个玉蟾蜍,而要砸的恰就是我,难道说,皇上认为我弟弟他疯了,想要杀我?”
李昊此时才算清醒了过来。这个妇人,在他的梦里是个笑声永远不停,温柔可爱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可现在的她不是,她满身戾气,对着他时戒备重重,混身是刺。李昊想找回她骨子里的温柔,眉眼间的笑意,在有那么一瞬间,色令智昏这个词自他脑海中飘过,不过也仅仅是飘过而已。
他道:“朕陪你一起去香海茶舍查案,如何?只要韩柏舟是被冤枉的,朕一定不惜所有力量,动用大理寺的人帮你查个清楚。”
“不必了!”韩覃冷冷拒绝:“我丈夫会帮我的。皇上理着国家大事,若果真要给臣妇面子,那就请大理寺宽限见几日,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她疾步出了大理寺,淳氏早在衙外等着,远远见了韩覃便是摇头:“二爷一清早出了外差,只怕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唐牧竟出外差了?韩覃一时再想不到能有谁帮到自己,她折身进了大理寺,准备要找陈卿帮自己,却被人告知陈卿也出了衙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李昊披着一袭本黑绣金丝雏菊的披风,缓步跟了上来:“朕陪你一起去,可好?”
韩覃站在大理寺衙门四边瓦衙密围的朗庭中,闭眼沉了半刻的气,问李昊:“难道是皇上一清早让唐牧去出外差的?”她得先分辩出来,是唐牧主动走的,还是被李昊支走的。
李昊摊了摊手道:“韩夫人,我只有这一个机会。”
她的弟弟成了杀人犯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这是曾经她全心全意爱过的男人,他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是天子,理当要执掌并决策这个国家中的大小事务,上至公侯下到士庶皆要俯他仰息。可如今他陷入一种自怜自哀的怪圈中。韩覃转身,默默的往前走着,李昊疾步跟上,重又解下披风,远远的伸着手,韩覃侧眼看得许久,接过去披在了身上。
出京城的官道上,陈卿快马疾驰到一台兵卫相护的八人大轿前,勒马扬蹄挑开那车帘,出口已是戏谑的笑声:“唐清臣,你家小夫人被人拐走了。”
唐牧下了车,与陈卿远远并肩行到荒滩上时,才问:“是李昊干的?”
陈卿仍在笑:“你竟能猜到?”
唐牧负着双手,袍带叫西北风不停的吹着。他道:“今天一早上朝,李昊说他见太原镇总兵上折奏,说宁武关一带如今常有蒙古兵侵扰,想请求朝中调军拨饷与那些鞑子趁着冰雪初开好好打上一仗,最好能将他们赶到关外去,否则眼看春耕夏收,怕他们又来抢民抢粮。
我一直以来也想在宁武关与蒙古兵一战,但是你知道的,咱们朝中兵权由御马监和大都督府分掌,而总调兵权则在皇上手中。咱们内阁文臣是行使不了兵权的。既李昊开口想让我去视察一番再战,显然他也有打一仗的准备。九边叫外夷欺辱着窝囊了也有些年头,我为能早日促成一战,才会天不亮就离京。
谁知他的聪明全用在偏道上,烽火戏诸侯,调我离京却是为了调戏我家韩覃。”
陈卿与唐牧互知根底,也知道唐逸曾经差点拐走韩覃的事情,见唐牧面色仍还如常,放着胆子开玩笑道:“谁叫你老夫偏发少年狂,该娶妻的时候蹉跎,最后把我费心自大理寺救出来的小姑娘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