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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在六台河子杨家住了一晚,早晨很早就上了路。昨晚上秦虎综合哥俩说的情况,最后还是选定了‘老石梁’这个老冤家,按照杨三的说法,估摸着这伙儿几百人的绺子在本溪东边的山地丘陵间,大概范围就在太子河上游北岸、清河城到抚顺那一带。秦虎根据上次‘老石梁’的人马出现在孤家子镇打粮的情况判断,杨三说的还是沾边儿的,所以秦虎优先考虑了最靠谱的目的地,先去清河城遛遛。
秦虎驾着大车离开了奉天到安东的大路,一路上对照着不太明了的地图,从本溪湖、牛心台先逆流太子河往东走了一段,然后就拐入了山道,一路上山林相连道路弯弯,山势虽然不够雄伟但却连绵不绝植被茂盛。一条不算多宽的土石路绕着山包转来转去,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不过五六十公里的路程,秦虎一大早出来,下午三点多了才到了清河城。路上行人倒是不少,只是都是一帮一伙的,还有几伙从山里出来的垛子马队,长长的队伍有好几十人,一个人驾着马车的还真没几个。
到了清河城西,秦虎并没有急着进城宿店,而是驾着马车先在城外转了一圈。荒壁颓垣,虽说一座明末时期的老城墙模样尚在,但已塌落成一段段的碎石围子,上面长满了蒿草。老城坐落在东西向的谷地之中,北面是漫坡,南面是清河,秦虎在西门北侧登上了一段已被踏成了坡路的墙垣,放目四望,一条清河汊由北而南,在西面的望村拐向东来,从城南向东流去,倒是背山面水的一块好地方。城外庄稼长的还不错,离开城墙三五丈便是连片的青纱帐子,城北外的漫坡上,一条防洪排涝的深沟沿着山势向东边延展过去,把北坡上的山田与老城隔了开来,显露出几分曾几何时的用兵迹象。
走马进城,晃悠悠转了一圈,稀稀落落的草房、瓦房间或有之,北侧的高地上倒也有几处青石高院的瓦房颇有大户人家的意思,四角还建了高出院墙的炮台,甚是醒目。一座不大点儿的军镇老城,眼前处处显着残旧之象,并没见到什么乡公所或警察局的牌子,这里还是小了点。秦虎到了这里,本就没想急着离开,看完了地形,又回到镇子最西头路南的一处叫‘聚来好’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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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门,伙计就迎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喊道:“这位少掌柜,打间还是住店?”
秦虎看看颇为宽敞的大院子,左手边有从北到南几个月亮门,看来还是独院儿瓦房,右边一拉溜十几间干打垒的土坯茅草房,看罢对伙计道:“有空着的独院没?那个俺住不惯。”说着指了指那些草房。
伙计笑着点点头,大声对着里面喊道:“少掌柜住店一位,东院儿叁号,卸套饮马……”
伙计很快就把热水手巾送到了屋里,一边等着收拾,一边跟秦虎套着近乎:“少掌柜这是去哪儿啊?咋一个人出门?前些天东头还有卡大线【劫道抢钱】的胡子,可是要小心了!”
秦虎一边擦洗一边憨笑道:“入秋了,家里人忙,俺去兴京看俺丈人。胡子要钱又不要命,怕啥?”
伙计撇撇嘴却还是一脸笑意道:“一看少掌柜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理儿想的清楚。”说完拾掇东西出去了。
秦虎心道:“杨三说山里的大车店多数跟胡子有些关联,不知道这次有戏不?”
喝了碗水,秦虎在室内练了一趟拳,站起了形意三体式。
这一晚秦虎睡的不错,早上起来秦虎慢条斯理地吃了顿早饭,回到院子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遍,把记事本子上写写画画的东西都撕下烧了,去茅厕皱眉闭气地方便完了,等着日上三竿了,这才结清宿饭钱驾着马车出了镇子。出清河城往东没走多远,过了一条欢腾奔淌往南流的小河,山路沿着沟谷蜿蜒向北,秦虎掏出怀表记了记时间,回头望望身后的清河城,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马车颠颠悠悠地向前而行,秦虎一点儿也不急,盘腿坐在车辕上,闭起双眼松肩探颈感受着秋日里阳光的温暖……
拐过一个山包,身后的清河城已经没了踪影,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迎面跑了过来,马上汉子的目光在秦虎身上扫了一眼就匆匆跑了过去,秦虎脸上便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轻笑。果然没走出多远,路过了一片林子,前面六七十米处,三个骑马的家伙正拦在了路中央,秦虎快速地掏出怀表,抬头看看日头,用表针仔细校对了方向,心中默记:“清河城东北,马车慢速48分钟处,正前方基本是北向。”确定方向后,秦虎抬头向远处望去,仔细记忆着周边的地标。
“砰!”的一声响亮的枪响,谷地里荡起来一阵回音儿,秦虎马车左厢挂着的马灯啪嚓就碎成了几瓣儿,秦虎一个趔趄就狼狈地从车辕上滚了下去。
前方马上的几个汉子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左边那个大头细颈的鸡公嗓对着几十米外的秦虎喊道:“小子,识相的自己滚过来,让爷爷看看尿了不?”接着又是几声怪笑。
秦虎晃晃的从车下站起身子,举着不由自主抖动的手,颤颤地声音道:“没,没,没尿,别别别打枪。”
“没有?你他娘地都筛糠了,还敢跟老子充爷们儿。”先头喊话的那个鸡公嗓说着话,手里的盒子炮对着秦虎摆了摆,显然刚才是这家伙开的枪。
秦虎磨磨蹭蹭地还没走一半的距离,那个家伙骗腿儿从马上跳了下来,手里挥着盒子炮,快步走到秦虎身后,一手猛地就掏在秦虎的裆里,左摸一把,右掏一把,对着马上另外两个家伙戏谑地喊道:“嘿嘿,还真是他娘的顶硬,真没尿。”
秦虎心里这个恨呀!心说老子这地方也是你个王八蛋能摸的,你等着老子呲你一脸。
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一副惊恐未定的表情,磕磕巴巴地打手作揖道:“几位好汉……几位当家,俺去兴京瞧…瞧俺媳妇儿,俺…俺…俺车里还有大洋,求各位爷行个方…方…方便。”
前方三匹马,中间马上那个三十多岁,唇上两撇八字胡,一双含着精光的小眼睛,对着秦虎身后的鸡公嗓扬扬头,示意他把车马牵过来搜搜,然后对着秦虎道:“不成,你得到咱的埂子盘桓几天,你写个信儿,叫你媳妇儿来咱这儿看你。”
那个鸡公嗓把车上搜了一遍,拎着秦虎双肩挎的背包回来,一扬手抛给了八字胡旁边马上的年轻人道:“这个靠仓儿【背包】可是个好故董儿【好东西】,里头还有些瓶瓶罐罐的苦水儿【药物】,这个你小子欢喜,老串【现洋】都在里头,拿好了。”
秦虎赶紧着又是一通作揖告饶,马上的三个家伙理也不理。这时候那个骑马跑过去的胡子又蹽了回来,看秦虎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央告呢,跳下马就把秦虎给绑了,拔出腰里地盒子炮敲着秦虎的脑门道:“闭嘴!再他娘的磨叽,老子插了你。”说着在秦虎身上摸了一遍,把秦虎兜里的怀表揣进了自己兜里。
秦虎早就麻烦了跟这些混账东西废话,立刻不念声儿了。这家伙把秦虎托上自己的马,一拉秦虎的袖子就蹿到了马上,坐在秦虎的后面,拿着一条子黑布就给秦虎蒙上了眼睛,然后又跳了下去,前面有人牵起缰绳直接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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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听到了自己马车调头回行的声音,基本可以确定了,清河城的那家大车店有这些胡子的眼线。仔细听一听,自己身边还是三人三马在向北行,秦虎嘴角撇了撇,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悄悄探探脖颈,仔细感觉阳光照在脖颈处的那一片儿暖意,凭此大致判断着一行人马前行的方向。
前世里,八年的特战旅生涯,秦虎不知多少次训练这些孤身野外生存、野外跟踪的本领,凭借太阳、星月、一草一石判别方向几乎就成了一种身体的本能。现在这样慢悠悠地在马上被牵着走,估摸时间和判断方向对秦虎来说即便是蒙着眼也没啥难度。前面向右转了一小段路,估计有几分钟,阳光就照在了秦虎的右侧脸颊上,然后又是往北,秦虎心里稳定节律读着数,估摸十几分钟后,一行人转而向西,阳光直射的那丝暖意又打在了左脸上,马的速度逐渐加快了起来。这次时间够长,路上虽然有几次山路间的盘绕,山林间或隔挡了阳光,但总的方向是向西行,又过了一大会儿,就感觉越走越高,秦虎心想应该是快到地方了。
这次时间不长,大概十分钟,就听到连续有人在跟这几人打招呼道:“三爷回山……兰头海不海【收获大不大】?”接着就是牵马、下马的一片忙活。
“挣着了,接秧子!【有收获,接人票】”那个鸡公嗓大声吆喝着。
有人过来把秦虎从马上拉了下来,高一脚低一脚地架着他在附近转了几圈又往高处行去。虽然眼还蒙着,秦虎此刻已经可以基本判定,这处绺子的巢穴应该在清河城的正北或者还有些偏西的地方,地图上,直线距离清河城不应超过十公里。当秦虎被拉到一处窄窄的院子里,摘下蒙眼的布条时,秦虎看着自己的身影就可以大概断定,现在是十点钟过了不久。
这是一个用石头和泥垒成的很小的院子,一间破石屋,连个窗户都没有,门倒是很厚实,秦虎被推了进去,‘咣当当’两个背着长枪的胡子就关门落了锁。屋里黢黑潮湿,又骚又臭,地上堆着一地的干草,秦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屋,用脚使劲蹬了蹬墙,还是很结实的,抬头看看屋顶,光线太暗瞧不清楚。秦虎用脚划拉了一下地上的干草,坐在地上开始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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