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童警惕地审视了灵徽一遭后提出搜身的要求,灵徽正思量拒绝理由的时候,王洵匆匆出来道:“还不快进来,磨磨蹭蹭的要到什么时候?”
简安顺势将人都带了进去与王洵道:“东西我都带来了,还请王总管清点。”
此时宅中的家奴已领着前来送货的山匪去了库房,而王洵在听了简安的话之后点头道:“你们先小坐片刻,我让他们上茶。”
灵徽不知简安以前过来送货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但就依她今日所见,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神情古怪,显然别有隐情。
简安却没有发觉其中怪异之处。他走了这一路本就有些口渴,见家奴送了茶水过来便仰头喝了起来。
灵徽还未见过这样粗犷的行事作风,却只是不发一语。但见简宁也要饮茶,她立即下意识地按住了简宁的手。
简宁不知灵徽的心思,只以为新婚甜蜜,又低头娇笑,道:“灵徽你渴么?”
“先别喝。”灵徽收回手后环顾四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齐济商会的人,今天我们送的东西都是给商会会长的,再由交给那位贵人。”简宁回道。
“还真曲折。”灵徽见室内不像有埋伏的样子便要去外头探看,谁知被简安喝住,说是这间宅子不许人随便出入,他们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灵徽就此顿住脚步,却还不忘朝房外望去,又问道:“什么贵人这么神秘?”
简宁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是个在朝廷里很有权势的人物。当初我和大哥被抓,就是他救我们出来的,所以我们才会帮他做事。但是除了知道他跟齐济商会的会长交情很深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了。”
“劫了这么多年财,连帮谁劫的都不知道,你们就没有想要问清楚么?”灵徽心底的不安在王洵的迟迟未至中逐渐强烈起来。
“问了也没人会告诉我们,反正每一次我们都会自己留下三成的东西,这也足够我们养活山寨里那些兄弟了。”简宁还是觉得口干,这就把茶喝了。
灵徽一直背着简宁所以没有留心她的行为,只是感叹这胸无城府的简家兄妹居然能占山为王还做着这种勾当,那位贵人用人的手段也是大胆到令人匪夷所思。
灵徽又想了一阵,回身时见简宁杯中的茶水都已饮尽,她急道:“不是不让你喝么?”
简宁却觉得莫名其妙道:“你什么时候……”
话还未完,简宁就晕了过去,简安见状正要起身,却也浑身使不出劲儿,然后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灵徽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未免被发现,她也只好暂时装晕。
王洵带人进来后,见灵徽三人都不省人事,立刻让手下将他们绑了起来,又问道:“东西都放好了?”
“他们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安置妥当,宅子周围也放了足量的火药,只要王总管一声令下,这里就会夷为平地。另外山寨那里,许大人也已经派人去了,按照那位的意思,一个不留。到时候许大人剿匪成功又端了他们藏匿赃物的一处窝点,必是大功一件。”家奴回道。
“功劳归许大人,财利就到了唐风青跟那位手里,可怜咱们这些办事的什么都没捞着。”王洵拈须道。
“该孝敬王总管的,小的也有准备好了。”家奴谄媚道。
王洵这才稍稍展露笑颜,让人确保灵徽三人不会逃脱之后,就撤离了寨子。
灵徽听王洵与家奴那番对话之后暗道官商勾结的可恶,正在思考脱身之法的时候,见闻说已至,她不由大喜。
闻说本要正要替灵徽松绑却忽然顿住手,转过视线看了眼昏迷的简家兄妹,问灵徽道:“你还想救他们?”
“人命关天,难道放任不管?”灵徽急切地想要闻说为自己解开绳索以便去就简宁跟简安。
闻说犹豫之后直接将灵徽打晕,只将她一人带离了那间宅院。等她们离开不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震动之剧烈连她们脚下都能感受到,而灵徽也因此醒转。
睁开眼见到闻说的瞬间,灵徽就意识到简宁被弃置在那间宅子里的事实。她虽然对闻说的行为有所理解,却依旧不能漠视两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自己身后。她回头看着那一处浓烟滚滚的方向,心中总有不忍与痛心。
“问出什么了么?”玄旻缓缓走来,停在灵徽身边,同样望着那一片飞扬的烟尘,神情冰冷如昔。
“他们是受了朝中权势的指使才做这些事,但和他们接头的最高级是齐济商会会长,齐济当地的官员也牵涉在这件事中。”灵徽回道。
“唐风青这个齐济商会的会长已经当了好些年了,那会儿你父亲都还在位。”
灵徽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听着玄旻重申的事实,她除了恨和怨并做不了其他,而她的脑海里此时还浮现着简宁的模样。
“简安送来的东西已经被运走,王洵跟那间宅子里的所有人也都永远不会再开口说话了。”闻说回道。
灵徽此刻才知道那间宅子是玄旻下令炸的,这根本早在玄旻的计划内,但他却要她亲自走这一趟,让她认清现实,也再一次妥协,而他用的方法就是牺牲那座宅子里所有人的性命。
“你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玄旻始终望着那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尘土尽处,问闻说道,“蔡襄到了没?”
“引爆火药的时候,蔡御史刚好经过不远处的山道,这会儿想必已经过去了。”闻说道。
“回乡探完亲,人还没到建邺就遇见了这事儿,蔡襄的手也该痒了。”玄旻瞥了灵徽一眼就此离开。
闻说上前与灵徽道:“在山寨困了几天,先回去梳洗吧,不能再耽搁去齐济的行程了。”
灵徽暗自咬牙,压制着心底已经翻涌不止的情绪。她想要从闻说脸上找到哪怕一丝对那些逝去生命的惋惜,然而她看见的只是女侍卫毫无动容的淡漠,这让她失望之余也觉那一点期盼太过可笑。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要去同情别人,用所谓的善良来感动自己,结果却只是更衬得她无能而已。
见闻说已转身去追玄旻,灵徽最终也只是再望了一眼那头的飞烟。收拾了那些纷繁复杂的心绪之后,她跟着闻说的身影就此离去,将这场与简宁短暂的相识锁入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