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怎么说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不论怎么样都得自己走下去,现如今瑛公主远嫁,阿翦大哥又有了家室,他们是怎么都走不到一块儿去的。”阿六颇有几分伤感。
“嗯”蓦然间赵缃就想到了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再合适不过了。怕只怕真到了秦楚两国兵戎相见的时候,瑛公主夹在中间可怎么好。她笑笑,自己还顾不过来的,哪里还有闲心思去顾及别人。
哒哒—马蹄声规律而清晰地响着,耳边除了风声就是这马蹄声了。怎么突然间这么多风,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
瑛公主出嫁的马车渐渐驶出宫外,她静坐在马车里,眼眶酸涩,只是哭不出来了吧!那些日子都是在泪水里度过的,都哭怕了。她牵挂的人在车外,她却没有掀起布帘的冲动。当她知道车队的护卫长是王翦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激动,悲痛,或者说是麻木。
她紧紧靠在背椅上,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死死攥着帕子的手骨节处泛起苍白,她抚了抚把手,想要坐得更直些,浑身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真的累了,若是能这么一直由他陪着走下去也是极好的,就这样,车队缓缓前进,每一个日出日落,每一次云卷云舒,都有他在身旁,那年的花季她曾这样许愿。
她的花季就这么过去了,熬上了一整个花开的季节,却等来了绵绵不绝雨季。她真想就这么一直下雨,因为车队已经停滞不前好几天了,再久一点,哪怕是一刻钟,一眨眼,都值得她继续贪恋。
远远地看他一眼,痴痴地记上一生。或许她会忘记,或许她会丢失,但梦里总有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赔上了整个青春。那年你救我一命,我想陪你一生,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值得我默默珍藏,我的少年,我多怕你就此远离;我的青春,多怕你就此忘记。我若化作那春上的梨花,少年,你是否认得;我想变成那细细的剑穗,少年,你是否忘记。
王翦,王大哥,阿翦,我的少年,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离开,带着对你浓浓的眷恋,请你不要伤心,希望你会忘记,因为我会记得,在我的花季曾追逐过一个,温润少年。
她靠到椅背上,再一次任凭泪水肆虐。心头被狠狠地撕下一块,嗓子似乎要窒息,她想要蜷缩在角落,却只能单凭一只手苦苦支撑。胸口越发闷的厉害,她的手,全身都在发抖,一股吞噬一切的力量将要把她湮灭。一股自上而下的翻腾从胸口向上漫溯,一阵高过一阵,一阵阵晕眩要把她吞噬干净。
用劲力气敲了敲窗框,她似乎在渴望,但她更多的是绝望。“停车!”是他在喊的吗?缓慢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她跌跌撞撞下来,捂住胸口,一阵干呕。“阿瑛!”王翦,是他“阿瑛,还好吗?”
“死不了呢?”瑛公主冲他惨淡一笑“就算死了也赖不到你头上”
“阿瑛!”王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暂令车队原地休整。“喝水吗?”王翦递过一壶水“你这几天不吃也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
“那又如何?不劳您费心”瑛公主甩开他正要搀扶的手,“大人若是没事就请到周围寻寻岗,别出什么岔子”
“阿瑛!”他轻声唤道,那声音清朗的如同笛音,她想要停住脚步,却不能,她的心撕裂了几道口子,鼻尖酸涩,她多想伏在他的怀里听他这般轻声唤她的名字,可是她真的不能。她的精心筑好的心理防线,好像就要土崩瓦解,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我的少年,有另一个好姑娘会对你好的,而我你忘记吧!让我逃离,远去,这是我的宿命,你我无力抵抗的宿命。
又飘起了雨丝,春上了吗?为什么感觉比冬日里更凉些。
赵缃与阿六没敢耽误,想着若是来得急还能见他们一面,可是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细密的雨丝针扎一般,冰凌一般刺进了她,他们的心里。冬日里总也盼望着春上就好了,可是到了春上就没有盼头了呢?
瑛公主揉着泛酸的额角,掀起一角窗帐,他的背影似乎更挺拔了呢!掩面而泣,冰凉的手指扣住了把手,闭上眼睛,她想就这么睡下去,就这么一直睡下去。马车又恢复了颠簸,从早到晚她什么都没吃,光是吐就吐干净了,此刻胃里也是一阵阵的翻腾,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阿瑛!”他从窗帐里送来一个食盒“阿瑛,你一天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该受不了了,这是梅花糕,从咸阳城糕点铺子里带来的,尝尝吧!”
瑛公主没说话,接过食盒,咬了一口,满嘴的清香,甜甜的滋味儿从口齿蔓延到心间。她记得这个味道很久没有尝过了,宫里的吃食很多,但她都没有特别爱吃的,只有那间偶然间路过的糕点店,飘过的梅花糕的味道留了下来,他还记得,可是,她却回不去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也有几次和他打照面,但不过匆匆一瞥,大多时候还是躲到车里似乎等待救赎。
赵缃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那天天气终于放晴了,出奇的好,无风无云。她再次见到瑛公主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瑛公主瘦了一圈,原本两腮旁边的婴儿肥都没有了,眼下有些乌青,该是没有歇息好。一旁的王翦有些颓废的模样,该是碰了钉子吧!
“瑛妹妹!”她嘶哑着嗓子唤道。
“缃姐姐”她这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