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在阿秀的院子里,若有似无的催开了几株金桂,加上早前开的两株月桂,氤氲开的香气浸满了整个院子。阿秀终于大好了,望着自己许久不曾看见的院落,心里百感交集。
徐达和常遇春已经出兵攻克了庐州,徐达率师按行荆、湖等处。前日相国夫人派人送了朱文正的回信来,信上说拒绝将铁柱送来素心身边,但却先扶正了谢氏,将铁柱给谢氏抚养。寿辰或来或不来,要看得在洪都是否有闲暇。阿秀委婉的告诉素心,素心免不了又哭了起来,阿秀只得好生安慰了一场。
看看天色,闻闻桂香。叹口气,正要走下台阶,却见桂树后闪出个人来,月白色的薄料交领褙子,湖绿色的百褶裙,斜斜的一个朝云近香髻,上面一支普通玉簪,两枝小小的桂花插在鬓间,一副素雅的玉坠子,显得清丽雅致。阿秀正赞叹何时自己院里多了如此的美人,仔细一看时,却是素心。
素心挽着小篮正在摘桂花,一转头看见阿秀懒懒的立在台阶上看着自己出了神,不免略带羞涩的笑道:“王妃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见这花开的正好,采些泡酒酿鸭子打算给王妃尝尝,可好?”阿秀看着眼前的人儿,笑着点点头,随后却突然间百味杂陈:如此好的人,就因为生性随和了一些,就被小妾欺负,赶出家门。转念一想,自己虽然有上天帮忙,无奈没有所出,又有一干娇妻美妾在自己男人身旁,又能比她幸运多少?
阿秀脸色黯淡下去,却没逃过素心的眼睛,素心收了剪子,走到台阶下,抬头问道:“夫人既大好了,怎么不出门走走?如今闷的脸色都青白了,人也消瘦了呢。素心给王妃梳头更衣,陪夫人园子里去走走如何?近日西边小湖里,有湖工在挖藕,我们去瞧瞧?”阿秀想想,点点头,两人进房,素心仔细的给阿秀把头发解开,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阿秀道:“夫人病了久了,脸上都没什么光彩了,今日带宝冠吧,也好提提脸色。可好?”
“我信你的眼光,按你说的打扮吧。”阿秀也在镜中看着素心,温和的一笑,低头选坠子。素心开了金丝楠木雕花的妆奁,取了两顶莲花冠,想了想,选了顶镂空嵌有细碎猫眼的,给阿秀戴好。把两侧的头发用少少的刨花水淡淡的抿了抿,插好一支金镶宝莲花顶簪顶簪,一支金累丝嵌宝玉牡丹鸾鸟分心,一支银鎏金镶金丝玛瑙宝蝶赶花挑心,两支银鎏金镶玉嵌宝蝴蝶啄针,又在两侧各一支祖母绿的掩鬓,各一支累丝金凤步摇。阿秀选了半天,戴了一对金蝴蝶的坠子,才看见头上满满的装饰,略微皱眉道:“这也太花哨了,取下几件吧。”
素心掩口笑道:“怪道人家说首饰师傅来咱们府也是白来呢,堂堂王妃,也不过是这么几件首饰,就嫌多了,这还都只是王爷称王时定做的式样,又不曾带过,难带白白的锁在柜子里面浪费了么?譬如家里有着大片庄园的庄主,有着上好的大米白面不吃,锁起来发霉,偏要吃陈年的苞谷粉么!找素心看,有了东西,不能物尽其用才是可惜呢,王妃俭省,不做新的也就罢了,总不能把前面做的也丢下啊!”
阿秀摇摇头,笑的合不拢嘴,看着素心道:“你看看你这乖巧的嘴!定是和莺儿学坏了!”正说着,一个脆灵灵的声音响起:“夫人又编排莺儿了,幸好被我听见,不然可冤死我了!”却是莺儿提了两篮东西进来,恰好听见两人逗趣,便应了声走进来,“这是我远方叔父送来的庄户人家的枣子,这一篮是园子里起出来的莲藕。王妃且看看,喜人不喜人?!”
听莺儿喜鹊似的声音,阿秀看看篮子里,确实是好东西了:一篮子又大又红油润润的枣子,一篮子美人臂似的粉白莲藕。素心笑着问:“怎么不提去后面,巴巴了拎这么远的冤枉路做什么?”阿秀听了也开口来问。莺儿取出块水蓝色的帕子,擦擦头上的汗,摆摆手,走去桌旁倒了杯水,咕咚咚的灌了下去,又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才走过来说话:“王妃许久不出门,见不着这么新鲜的材料,我拿来给您乐一乐。”
从左转到右,看了看阿秀的头饰,点点头:“素心姐姐果然好手艺,比我梳的强百倍,显得王妃脸色也亮润了些呢!”素心刚要谦虚几句,莺儿忽然又道:“只是王妃的眉和胭脂,还是只有我才画的妙呢!”说着,把茶杯搁下,挽起袖子,边挑起眉炭便说道:“今日既然大好了,日头也斜了,去其他夫人房里转一圈吧?”
阿秀想了想,点点头:“鬼丫头,主意多,深得我心!”莺儿得意的咯咯一笑,选了一只极细的松烟炭,给阿秀画起眉来,素心一旁看着,也觉得颜色深浅正好,真正是淡妆无痕。画了眉,莺儿在另一个妆奁里翻了许久,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上次收在了小柜里,我去拿!”
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一个金掐丝嵌玳瑁的小盒出来:“这是我和小红熬了一夏天做出来的胭脂,给夫人擦了试试!”说着打开盒子,一股清香飘了出来,阿秀问是什么,莺儿得意的一笑:“丁香、紫茉莉和石榴花,足足十几篮子上好的花朵儿,熬了两天两夜,淘了又淘,滤了又滤,我们手脚笨,又洒了些个,才得了这么两小盒!”
“这也太费工了,我病了你们好容易得些闲,怎么还做这个?!”阿秀心疼的摇摇头。“不过是费些傻力气,什么稀罕物,王妃喜欢,十盒八盒都有,只是过了花期不好攒花朵儿而已!小红因为打翻了一次,还哭了一鼻子呢!”莺儿笑着说,取了个棉棒,挖了点,放进妆碟里,点了滴茯苓露进去,匀开了,用干净棉棒蘸着擦在阿秀脸颊上,又拿无名指匀开,叫阿秀看了,连连点头。
“这胭脂竟这么通透,像是脸上的健康血色透出来一般!难为你的巧心思呢!”阿秀赞不绝口,素心一旁看了,也是连连称赞。既然收拾完了,阿秀起身就要出去,却被莺儿拦下:“身上衣服也要换!”阿秀惊讶间,莺儿开了衣橱,选了件西施粉金芍药花的对襟褙子,一条水红刻丝双福纹软缎子石榴裙出来,和素心一起给阿秀换上。
见阿秀疑惑,莺儿笑着解释:“这头面都是这般的闪耀,衣裳怎么能太肃静呢,定要这么配了才好看些!”说完,把阿秀引到穿衣镜前,“王妃如今在看,是否气色更好了几分?”阿秀鸣凤眼一弯,眼带笑意道:“你这般说,我岂能睁着眼睛驳了你去?!当真是好丫头,想的如此周全!”
素心一旁也赞道:“先前我也只是觉得缺了什么,待要说,却说不出,还是莺儿妹子眼光独到呢!走吧王妃,我们去各房走一圈,保准大家都夸赞王妃气色更胜从前呢!”“罢了罢了,原来你们其中一个,已经是把我哄得不行,现在两人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相信的不成?”
主仆三人出来,正看见小红送了东西回来廊下绣着枕套,阿秀想起胭脂,出言夸赞到:“好丫头,难为你和莺儿替我做这胭脂!”小红忙不迭的谦虚起来,阿秀想了想,眼珠一转道:“只是莫学了这两个老丫头的口舌功夫才好呢!”小红一愣,摸不着头脑,三人却一起大笑着出院去了。
小红挠挠头:“今天王妃气色和精神真是好多了,真是求的菩萨显灵了?”想到这,小小的丫头双手合十,望着天空还愿道:“谢谢老天爷保佑,明日我便应了我的许愿,给您孝敬两只我娘养的最肥的母鸡!”
三人一路说笑家常,先到了慧兰房里。慧兰不在,带着孩子们出去野游了,还没回只有房里的碧痕在廊下绣花,见了阿秀连忙见礼。阿秀点头进了慧兰房里,闻见一股子药香,问碧痕是谁在吃药,碧痕恭敬回道:“是棣公子,前几日和几位公子在院子里玩水,打湿了衣裳,一热一凉,有些流涕。医生看了说不妨,写了清热发散的方子,侧妃娘娘给亲自在堂屋里熬了给公子吃,如今几剂都吃完了,剩余的药香还没散尽罢了。”
阿秀点点头:“如此就好。”忽然瞥见慧兰房中帷幕里有个圈圈,走进一看,是自己给朱元璋做的摇摇乐。阿秀心里有些醋意,问碧痕道:“这是什么?”碧痕顺着手指看了,笑道:“昨日王爷拿来送给慧兰夫人的,奴婢也不知叫什么,倒是王爷就和侧妃玩的很是高兴,世子也被叫了来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秀心里有了一丝不悦,却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带了两个丫头出来。
(女主吃醋了有木有!快要崛起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