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卫恒也曾跟我流露过,早在我同他第一次定亲时,他便已有娶我之意,甚至还对程熙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醋意。
我初听时虽觉得惊讶,可再一细想,却是不信的。
他若是早在那时便对我动情,前世时又为何会那样待我。这世上怎会有人,能忍心将自己心悦之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对她甚至比对常人还不如,终日冰冷相对,一丝温颜也吝于给她。
所以任卫恒各种明示暗示,我总是不信,只当他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接近讨好我。
可是现在,我原本的坚信有些动摇了。
因为那根簪子,一枚青石所制,男子所用的粗头发簪。
当日从洛城逃离时,嫂嫂怕我容颜太好,惹人注目,将我发间钗环尽去,满头乌发,挽做一个男子的发髻,拿了长兄的一枚发簪给我别在发间。
正因为这发簪是长兄的遗物,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确是当日嫂嫂给我束发的那枚青石发簪,卫恒他……他没有骗我。
他确是在携着我匆忙逃命间,还不忘拨下我发间的石簪,甚至将这簪子一直收在身边,藏了这么久。
原来他在那时,就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耳边又回响起他那句极低的呢喃声,“若不是遇到阿洛,我亦不知,原来我心中亦是个知慕少艾的少年郎!”
若非这一世,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终于肯把这簪子拿出来示人,只怕我会如前世一样,直到被他一杯毒酒赐死,也不曾知晓他曾在我们相遇之初,便以此发簪为凭,对我生了爱慕之心。
可他若那时便对我心动,又为何会在娶了我之后,对我那样视如陌路、嫌弃以待?
我心头疑问更深,却不知该如何问他要一个答案。
许是这些前尘往事纷至沓来,直到三更天时我才朦胧睡去,次日过了辰时,方起身梳洗。
采蓝如往常一般,从妆盒里取出把青玉梳来,欲为我梳头。
这青玉梳是姨母所赠,虽然玉质更好些,但那把紫玉梳因是母亲送我的及笄礼,是以我更喜用那把紫玉梳梳头。
采蓝每日为我梳头,不会不知道我素日喜好。
我忽然想起昨夜,不由问道:“我那把紫玉梳呢?可是不见了吗?”
采蓝这才嗫嚅道:“婢子是没在妆盒里瞧见,想着许是落在哪个角落了。因见夫人心绪不佳,怕知道这梳子不见了,更增烦恼,就想先掩过去,等我和采绿再细细找过一遍,再回禀夫人。”
我心头有些发堵,闷闷地道:“不用找了,那把梳子没丢,只是……被人给拿走了。”
采蓝见我神色不虞,也没敢问是谁拿走了那把紫玉梳,轻手轻脚地替我梳好了发,如往常那般将我两侧鬓发松松挽到脑后,顶心挽一个简单的高髻,上插玉冠,虽然简单,却清爽宜人。
只是我的心情却半点也清爽不起来。堂堂五官中郎将,竟然有暗地里做贼的嗜好,先是四年前偷拿了我束发的簪子,好容易还回来,又顺手把我的紫玉梳给顺走了。
我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紫玉梳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管他要回来的。
用过早膳,我便让采蓝、采绿二人去替我将梳子取回来,哪知她二人回来后说,“尹寺人说中郎将昨晚从夫人房里出来,便出府去找吴家兄弟饮酒夜谈,彻夜不归,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我有些无语,他这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故意躲我吗?
卫恒这一躲,直躲到二更天才回来。
我早命采绿在他书房候着,等他一回来,就给他呈上一张绢帕。我在那帕子上写了八个字:郎本君子,奈何做贼!
盼着他能见字而知耻,将我的紫玉梳交给采绿带回来。
谁知采绿没能将我的梳子带回来,却把卫恒这个偷梳贼给带了回来。
在外面躲了一整天,他倒又敢抬眼看我了,还言笑自若道:“听说夫人找我。”
他面色微红,身上隐隐带着一丝酒气,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脸皮竟也厚了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