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细节决定成败,陈太忠这句话,证明他的眼力真的很毒。
在李强一开始想来,这是个投资八千万的项目,值得他这个市委书记出面接待,而对方也就应该跟他这个市委书记沟通。
当然,跟云中方县长的沟通,也是必须的,毕竟人家看好的是云中,方县长是当地政斧一把手。
但是听到陈太忠这话,李强才反应过来,你再大的项目,落地就是落地了,乡镇或许不是很重要,可投资一旦落地,就收不回去了,乡镇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有方县长坐镇,铁堡乡不可能给对方太多难看,但是方县长早晚是要走的,铁堡乡这帮人,就算也要换领导,换一个两个,还能全换了?
而且这年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投资商受了委屈,可以向县里甚至市里告状,然而,乡里时不时地恶心你一下,怎么破?
所以真正有意向投资的主儿,别说乡长了,对上村长都愿意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嘴上客气两句,暗地再有点小意思,能省去太多麻烦。
李强是站在市委书记的角度上看这个问题的,但是听陈太忠一说,才恍然大悟:考察团直接无视了铁堡乡的干部,看起来是在场的大领导多,实则……人家真的是未必有心投资。
念及此处,他真是有点意兴索然:合着我们阳州,就是帮你们砍价的?
原本李强还想坚持下去,看一看到底是不是这么个结果,可是想到小陈“一贯正确”的口碑,他连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了,于是把随行的市政斧常务副谷珍叫过来:条件就是咱们事先说的,他再说成什么,也不让了。
啊?谷市长有点吃惊,心说昨天晚上才商量好的,为了争取这个投资,拦腰一刀都可以继续谈。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她看一眼陈书记,心里琢磨,前两天我儿子在你区里捣蛋,你的人把他抓走了,我也没记恨你,你倒记恨上我了?
不怪她这么想,这个考察团,就是谷市长邀请来的,投资落地,将会成为她的业绩。
谷珍和陈太忠的关系,其实一直都还算将就的,她想一想之后,索姓直接发问,“太忠书记,你跟李书记说了点什么?”
“考察团是谷市长邀请来的?”陈太忠见她这样,登时反应了过来。
“我牵个线,市委邀请的,”谷珍倒也爽快,直承是她发起的,顺手又将书记的领导职责强调一下。
正当陈太忠绞尽脑汁想措辞,想怎么能不得罪谷珍的同时,又能妥善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的时候,李书记终于拔刀相助,“谷珍你不要说了,这跟小陈无关。”
李强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招待的,是一帮借阳州砍价的主儿,所以他淡淡地表示,“咱们招商引资,态度一定要端正,但是不代表无下限,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真正的投资商,也会欢迎这种态度。”
说完之后,他想一想,又补充一句,“昨天我已经接待过了,中午的饭局,还要劳驾谷市长辛苦了。”
这陈太忠一定是说了些什么,谷珍默默地点头,看向陈太忠的眼神,却是有点古怪。
“好了小陈,找个地方谈,”李强跟考察团的人打个招呼,转头走了回来。
陈书记和李书记,在什么地方谈都行,两人来到市委小招,找个房间,陈太忠将自己的活动经过说一遍——当然,他会强调,是杜毅开口,要他昨天去省委的。
“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李强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北崇有这种传言,“真是没想到,太忠你都活动到杜书记那儿了,我这个书记真有点失职。”
“我这不是不想让您为难吗?”陈太忠大喇喇地回答,一点都不介意李书记的话里有刺,“魏天那儿不好打招呼,杜毅要是也不支持,我就趁早死了这份心了。”
“谁跟你说魏天不好打招呼?”李强怪怪地看他一眼。
“01年底我来的,到现在05年了,魏天一次都没来过北崇,”陈太忠坦坦荡荡地回答,心里却是一揪:魏天还愿意支持……这不可能吧?
“以前有马飞鸣支持你,后来是杜毅跟你不对付,”李强轻喟一声,他跟魏天,其实是有点香火情的,虽然后来,魏天支持的陈正奎,跟他呲牙的厉害,但他还要平心而论,“魏省长什么时候,合适来北崇?”
马飞鸣就不说了,只说杜毅跟陈太忠不对付,魏天一定要支持北崇的话,岂不是要打杜书记的脸?
当然,真是有需要的话,打脸也就打了,工作上的事儿嘛,但问题是,陈某人是个外来户,魏天一力支持的话——这个成本就有点高了。
我勒个去的,陈太忠登时傻眼: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不过事已如此,后悔也没什么用了,既然魏天都不肯通过康晓安传递信息,陈太忠觉得李强这说法,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或者是一厢情愿——近期他接触过很多的模糊信息,既然模糊,那就不用考虑了。
于是他撇开这些纠结,直奔主题,“杜书记让我出文字姓材料,这个……一定要李书记帮忙掌舵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啊。”
“我要是你,就申请省直管的县级市,”李强淡淡地回答,“那样的话,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和政策……搞这个申请,你没必要问我的。”
“这个我绝对不考虑,”陈太忠很坚决地摇摇头,“坚决不能省直管,没了李书记您遮风挡雨,省里那一堆人,还不得吃了北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