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路的尽头守着一人,他还没有见到人脸,就从身形和满身风华认出了,这就是单独出去晚间才回的世子妃。
归一僵着身体转身回去通报世子,自从发现跟丢了世子妃后,世子就罚他站在这里等世子妃回来。现在世子妃回来了,他也可以下职回家了吧。
红玉在对面眨眨眼,突然想起一事,探出身子对着太阳下山后不太清晰的湖面照了照。湖面上红褐一团,她一脸的血迹,只能依稀看出还有个人形。再摸了摸僵硬板结的衣袖,这幅样子回去估计能吓倒几个人。
红玉弯下腰靠近水面,准备先洗去脸上的血迹。
然而宗珩来的很快,归一手里拿着盏灯笼,昏黄却明亮的光透过晚雾照亮了周边的景色。
他一眼就看到对面女子身上大片大片的墨色,在昏黄的光下,皎洁白净的脸上一道道血痕。
一瞬间,他仿佛口不能言,挺直的身体立在原地。被水汽盖住的腥气一点点露出端倪。他知道她身上的既不是药汁也不是污泥,而是流出来的血。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眼神霎时间极为恐怖。
这一刻,他看着她又似乎眼神放空,似乎脑中漫无目的的想着事情。
红玉感觉身上有一道十分强烈的视线紧紧地锁定了她。
是宗珩。红玉不动,任由对面那人打量。短短的十几米,两人谁都没有动。
而在这短暂的刹那间,归一整个人冻住了,他脑中叫嚣着逃走,可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跪倒在地。灯还紧紧握在手中,没有碎裂。
宗珩转动了眼睛,整个人仿佛从梦境中醒过来,他看到对面的人好好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的神色也属正常的平静,没有鲜血带来的痛楚,没有仇恨,只有平静和淡然。
神志和冷静仿佛全部归位。
宗珩上前几步牵着红玉湿漉漉的手问:“呃,身上可有受伤。”
“没有。”红玉很快的摇摇头,“这些都是雀的血,就是为你传信的那只鸟。”
“嗯。”每次他回答用一个字的时候,都表示他知道了但是不想多谈。红玉察觉到从刚刚开始,宗珩的目光就几乎不落在她的身上。
或许太血腥了,不利于年幼妖怪观看?
但想到宗珩曾下令杀了二十万燕兵,红玉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宗珩垂眸道:“我们回去。”
红玉点头,握紧他的手往回走。这时她望着跪倒在地上的归一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站在这一下午了,兴许是脚麻了。”
良久。
归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胆子回过头去看世子夫妇二人的背影。
他朝着青玉宫外走,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形影不离跟着世子妃。
“你要有话和我单独说?”
一身的血气和干净的内室一点都不搭,红玉一只手还握着厚厚的头发,她现在一身狼狈只想回去洗干净,然后再过来吃晚膳。然而她站在宗珩内室,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要干什么。
其实在宗珩的屋里已经掺了不少她的东西,墙角红色雕花木柜里装的都是她的衣裳,还有放衣服的架子,崭新的空空的妆台,还有隐约竹帘后书房也为她开辟出的一角。这些都是为了成亲后她搬进来准备的。
似乎对红玉的问题没有想到答案,又或许世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将她带到了这里。宗珩还握着她的手,衣袖上蹭上了一点红褐色的血。他皱了皱眉,突然拉着红玉往房间里面走。越过青色屏风,经过寝室,寝室后门打开暖风徐徐吹进来。
红玉绕过他,往前看,在房屋的后头是片空地,两旁草木蓊郁,中间层层帷幔的里面,水汽蒸腾。
“呃,”红玉四处打量,这应该是宗珩沐浴休憩的地方,撩开帷幕后,中间水池的大小是她沐浴的那个两倍还要多,甚至这个水不是后来取水烧的,明显是山上热泉的水引到这个池中,水汽中有玉石屑片的气味。
红玉的鼻尖动了动。
“你把这里让给我洗漱?”红玉问。
她很乐意接受,她原先的山上根本没有热泉,现在光是闻着水的味道,她就想跳进去泡一泡,这池里的一头往外流,是活水。
“嗯。”宗珩顿了顿,眼未落到她的身上,侧过脸看着空中飘来飘去的纱幔道:“你在这里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准备抽开手,转身,谁料红玉突然握紧那只手,宗珩没有抽开。他转头目光疑惑的落在红玉的脸上,她之前都不会主动的握着他,“怎么了?”
“给我带一把梳子。”红玉放开手,又长又厚的头发全都散开,有些地方打结了,她指了指头上道。“血在上面有点不好梳。”她的头发太长了。
他摸了摸有些湿润的头发,浓密漆黑在他指尖格外地柔软,他看了良久,使得红玉都有些奇怪,就突然听他道:“我帮你。”
说完话后这一次真的大步离开了。